隋月聲今年19歲,等他22歲的時候,應該可以醫好雙腿站起來了,也有能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認識更多的人。
如果到那個時候,隋月聲依舊不後悔……
孟舟山注視著隋月聲清秀泛紅的雙眼,到底將喉間那句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咽進腹中。
再等等,現在還不是時候。
“22歲?”
隋月聲聽見這個數字,忽然紅著眼睛笑了笑,誰也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緒,片刻後才自言自語的道:“好,那就22歲吧……”
晚上的時候,孟舟山把隋月聲抱進房間休息,忽然覺得自己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22歲後,隋月聲如果沒有改變想法便罷,但如果隋月聲後悔了呢?自己又該怎麽辦?
古人說得果然沒錯,煩惱都是自尋出來的。
孟舟山俯身把隋月聲放在床上,正準備替他蓋好被子,臉頰卻忽然覆上一片溫熱,緊接著脖頸處傳來一股力道,悄無聲息收緊:“叔叔……”
隋月聲只是親了他一下,想告訴他一句話:“我不會後悔的……”
孟舟山維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卻聽隋月聲輕聲問道:“叔叔,你可以陪陪我嗎?”
他說:“其實我怕黑……”
但他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迫待在黑暗中,走廊,或者房間。於是旁人看久了,便以為他喜歡黑暗。
孟舟山從沒拒絕過他什麽,聞言在床邊落座,半靠在床頭:“我就在這兒陪著你,睡吧。”
隋月聲輕輕挪了挪,把頭枕在他腿上,似乎這樣才足夠有安全感,閉眼道:“叔叔,我覺得那個凶手好像認識我……”
孟舟山也覺得不同尋常,對方似乎刻意找了隋月聲很久:“你家還有別的親戚朋友嗎?”
隋月聲搖頭:“有,但是很遠,關系不親近。”
孟舟山摘下鼻梁上的眼鏡,無意識摩挲著鏡框,陷入了沉思:“凶手的聲音是年輕,還是蒼老?”
隋月聲回憶片刻:“很沙啞……但是並不老……”
孟舟山曾經和凶手交過手,對方身形高挑,右手虎口處的皮膚緊致細膩,而且招式利落,大概率是個年輕人:“三十歲以下?”
隋月聲在黑暗中悄然睜開眼,覺得這個數字可以再具體一點:“二十五歲以下,二十歲以上。”
孟舟山:“如果是親戚,應該和你同輩。”
那些老一輩的親戚可以排除乾淨了。
隋月聲:“可我沒有表兄弟,只有一個姐姐……”
他說至此處,忽的噤了聲,無意識皺了皺眉,隱隱覺得這個猜測並不可能。
孟舟山敏銳捕捉到了這兩個字:“你還有姐姐?”
隋月聲點頭:“但是她和我父母都死在了那場車禍裡,法院已經宣告死亡了。”
當初他們一家外出去海邊度假,結果在山路高速上被一輛迎面而來的失控貨車撞翻。隋月聲年紀小,被撞出了車外,父母和九歲的姐姐則連人帶車翻出護欄,掉到了山谷下面,整輛車直接爆炸了,連屍體都是殘缺的。
大人都不可能活,更何況一個孩子。
孟舟山也覺得這個猜測有些過於大膽:“你姐姐手上有胎記嗎?”
隋月聲雖然已經記憶模糊,但對這種事還算清楚,想了想,然後搖頭:“沒有。”
孟舟山拍了拍他的頭,沒有再說什麽,溫聲道:“別想太多了,睡吧。”
孟舟山在黑暗中拿出手機,思來想去還是把可能的猜測告訴了嚴越昭。雖然屍體不全,但意外失蹤滿兩年且手續齊全是可以直接向法院申請宣告死亡的。
這個世界上的意外太多,誰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
之後的一段時間,孟舟山一直沒看見嚴越昭的身影,對方大概把這件事上報給了高層,秘密布置抓捕任務。
直到隋月聲精神狀況好轉,孟舟山陪著他做完調查筆錄,從警局出來的時候,這才見了嚴越昭一面。
嚴越昭站在警局門口,似乎是刻意等著他們的。經過一段時間的恢復,他的腿傷已經好了點,但走路還是有些一瘸一拐。手裡拎著一個塑料袋,鼓鼓囊囊,裝的不知是什麽。
孟舟山推著隋月聲走上前:“這段時間幹什麽去了,也不見人。”
“別多問。”
嚴越昭直接把手裡沉甸甸的塑料袋遞給孟舟山,說了一番沒頭沒腦的話:“你帶著隋月聲出去找個地方暫住,過段時間再回去,裡面有點生活用品,將就湊合兩天,實在不行去你姐家。”
孟舟山下意識接過塑料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嚴越昭皺眉:“上面的意思,叫你別問就別問,都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
孟舟山隱隱猜到警方可能布置了什麽抓捕任務,也沒多問:“那我先找個地方住兩天,有事就給我發消息。”
嚴越昭沒說話,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離開,自己則一瘸一拐的進了局子。
隋月聲從頭到尾一直很安靜,見嚴越昭離開,他才抬頭看向孟舟山:“叔叔,我們要去哪兒住?”
孟舟山原本想去孟晴嵐家,但又怕把她牽扯進來:“先找個旅館暫時住兩天吧。”
他語罷下意識打開手裡的袋子看了眼,想知道嚴越昭買了些什麽生活用品,結果仔細一看,除了幾支牙膏牙刷,裡面都是些花花綠綠的零食,還有一個塑料袋裝著的冰淇淋,用手捏了捏,軟趴趴的,估計早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