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舟山知道他不會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就相信這麽荒謬的事:“總之你這段時間多注意這棟樓,我懷疑還會有凶案發生。”
“這是肯定的,”嚴越昭知道孟舟山喜歡去亂七八糟的地方取材,“不過你不考慮搬出去?這種地方三教九流亂得很,每年都要死幾個人。”
孟舟山搖頭,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查清楚。
嚴越昭道:“你要真想取材,局子裡剛好走了幾個犯人,位置我給你留著,想體驗生活隨時過去。”
孟舟山拒絕:“謝謝,你留著自己用吧。”
嚴越昭也不開玩笑了,正準備問問案發經過。就在這時,法證忽然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頭兒,捆著女屍的繩子不太結實,我們不敢直接拉上來,得去樓下接著。”
嚴越昭剛剛進屋的時候就看見了,女屍直接吊到了樓下住戶的窗戶外面,大半夜不得嚇死個人,語氣不耐道:“這種事還用跟我說,趕緊下去敲門協商啊。”
語罷自言自語的嘀咕道:“也不知道哪個倒霉蛋住樓下。”
孟舟山靜靜看了他一眼:“我就住樓下。”
嚴越昭:“……”
孟舟山報警的時候沒有說得太清楚,隻說這裡發生了凶殺案,嚴越昭大半夜火急火燎就開車趕過來了,聞言嘶了一聲:“你還有什麽沒說的,一次性給我交代清楚。”
孟舟山把房門鑰匙扔給他:“凶手把男屍的頭藏在了樓梯拐角,用一根拖把擋住,我上來的時候看見了。”
嚴越昭反應過來,立刻帶著人衝了下去。雜亂的腳步聲在樓道裡顯得尤為清楚,回音陣陣。
而隋月聲那邊還在做筆錄。孟舟山背靠著牆壁,在一旁等待,斷斷續續的對話聲傳入了耳朵裡。
“你下午兩點到四點的時候在做什麽……”
“做飯……”
“還有呢……”
“洗碗……拖地……”
“家裡沒有其他人嗎……”
“表弟……舅舅……舅媽……”
女警的聲音唏噓而又憐憫,不明白大人為什麽要讓一個雙腿不便的小孩做這些:“你的腿不能走路嗎?”
“不能……”
“也就是說,下午兩點到四點之間你都待在家裡,舅舅舅媽可以作證嗎?”
“可以……”
筆錄結束了。
孟舟山走過去,從後面握住了隋月聲的輪椅扶手,對女警微微頷首:“麻煩了。”
女警把耳畔掉落下的一縷頭髮挽到耳後,笑了笑:“孟編輯,你還是這麽喜歡往凶案現場跑,可得小心點。後續如果有什麽情況,警方可能還需要找你們繼續調查。”
孟舟山點頭,表示沒關系。他按下電梯鍵,把隋月聲推了進去,和他一起下樓。等門關上的時候,才出聲問道:“怕不怕?”
隋月聲點了點頭:“屍體很嚇人。”
孟舟山注視著他,意有所指道:“人性有時候比屍體更可怕。人死了之後才會變成屍體,但人性這種東西卻是與生俱來的,所以如果有選擇,我們這一輩子都不要觸碰罪惡。”
隋月聲忽然輕聲反問:“那如果我們沒有選擇呢?”
電梯空氣因為他的這句話靜默了一瞬。
孟舟山指尖輕動,正準備說些什麽,電梯門卻忽然叮的一聲打開了。他回神,推著隋月聲走出電梯,然後笑了笑:“確實,我們無法保證自己永遠不去觸碰罪惡,就像我們無法保證自己會永遠活著。”
他聲音輕輕響起:“所以無論身處何地,我們都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這件案子已經可以確定和隋月聲沒關系。孟舟山住進這棟危樓裡,除了想查清楚有關銜尾蛇事件背後的真相,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確保面前這名少年永遠不會去觸碰罪案。
嚴越昭帶著人衝進孟舟山家裡,打開窗戶把那名倒吊在窗外的女屍解了下來。他們取證過後,用裹屍袋把屍體抬出門外,半乾涸的鮮血滴滴答答落下,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孟舟山側身給他們讓出位置,雙手插入口袋,對嚴越昭道:“把地給我拖乾淨。”
“拖地?”嚴越昭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心想孟舟山還是這麽臭講究,“我讓法證幫你把窗戶擦乾淨都不錯了,還想讓我幫你拖地?”
現在大半夜的,不好擾民。嚴越昭他們把屍體帶走了,打算明天再過來找其他的居民問問情況。
孟舟山只能等他們離開,然後自己收拾。只是三更半夜鬧出這麽大動靜,周圍的居民都被驚動了,不少人都拉開窗戶探頭往外看。
隋月聲推動輪椅進屋,剛好看見孟舟山關上窗戶。他從儲物櫃上找到抹布,俯身開始擦拭地上的血漬。
孟舟山見狀走過來,輕輕抽走了他手裡的抹布:“我來吧。”
語罷又問道:“困不困?裡面還有一個小隔間,你可以進去睡一會兒。”
隋月聲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發現已經凌晨三點了,有些怕打擾孟舟山,搖了搖頭:“沒關系,我回家睡就可以了……”
孟舟山扶了扶眼鏡,一雙眼似乎可以看透人心,有些無奈的問道:“你舅舅如果不給你開門呢,在走廊睡嗎?”
他猜這種事一定不是第一次發生。
隋月聲無意識握緊輪椅扶手:“沒關系,他酒醒了就會開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