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煦向警察谘詢了幾個問題後,走到季淮身邊蹲下,抬手摸了摸季淮的後脖頸:“放心吧。”
“阿煦,”他叫他,但是頭還是低著的,“我是不是太差勁了?”
江煦抬頭:“為什麽這樣說?”
“我沒有能力去救下一個孕婦。”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你做了連常人都做不到的事。”江煦淡聲安慰他。
季淮搖搖頭,可憐巴巴:“她那個表情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
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躺在地上,把所有的希望寄存他身上,就相當於把所有都交付給了季淮,這種壓力該如何讓一個二十六歲的人承受得起。
“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挑戰世界的規則的,自由都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
江煦拍了拍季淮的背,他知道季淮有時候心性高,在困難面前束手無策實在是絕望。
等待的時間沒有多少,手術室的門很快就打開了,醫生頂著滿眼的疲憊出來,遺憾道:“孕婦是受刺激早產的,大出血嚴重,大人和小孩都沒保住。”
江煦忙回首看季淮,“季淮……”
他轉身奮起給了那出軌男人一拳,他無處釋放悲慟,隻好對這個事情來源的人出手。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季淮!季淮——”
也許有人把這件事稱之為成長,但江煦不這麽認為,‘成長’這個詞應該是讓人成熟清醒,讓人在過去的錯誤中總結經驗為未來鋪路,讓人知道世事無常我們都應當學會接受各種人間事。
季淮無法接受,他始終認為醫生的手術刀是該有溫度的,因為他救的是人,不是從天上砸落在地的雨點,也不是狂風吹倒的枯枝。
因為人是活的,一個人背後連接的是無數種感情。絕大多數時候,一個人不是為一個人活,而是為背後許許多多的人活。
哪怕季淮在從業數十年的道路上從沒為自己改變過這個觀點,可他一個人始終無法改變規則。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醫院的一些規則什麽的我不太了解蛤,只能通過百度了解,如果有哪裡不太對的提出來我會去修改的。
然後一般人要是做手術操刀是需要很長很長的學習時間的,一般不會這麽不嚴格的讓較為年輕的人操作的,這裡就當是角色設定,季淮是天才加勤奮所以才比一般人更早操刀吧,畢竟小季這麽聰明又這麽愛偷偷學習。
第90章 跑馬燈8
8
27歲。
這是他們的第十年。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好像都要冷。”季淮攏了攏尼龍大衣,說話時哈出一連串的白氣,而後在空中慢慢消散。
江煦的黑靴踩在雪地在嘎吱響,這聲音悅耳舒服,用俗氣一點的話說,像是挖耳杓在耳朵裡打轉。
他把兩隻手都藏進口袋裡保暖,免受寒氣侵擾,腦袋落了層雪花,如銀裝素裹的一顆樹,挺拔、堅韌。
“嗯,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場雪了。”江煦的圍巾裹著下巴,說話的聲音悶悶的。
南方的雪薄,下得晚也下得少,這倒是頭一次一連下好幾場,還以為是在北方呢。
“有點餓,這怎麽店鋪都不開門啊。”季淮哀怨。
“大過年的,都回家團圓去了,誰還出來開店擺攤?”江煦橫他一眼,像是在說‘你問了個白癡問題’。
“說得也是。”
路旁的路燈暖黃,襯得雪夜都暖了,雪花還是紛紛的飄,用獨一無二的方式裝點著這個城市。
兩人工作穩定後都忙了起來,偶然得了個假期,還不一定雙方都放,忙著忙著就到頭了,轉眼間就是年尾巴,別人都在家裡頭躺著熱炕頭吃著年夜飯,再一塊兒看看春晚吃點碎嘴零食聊天,這兩人倒好,突發奇想的要跑出來散步,誰下雪天出來散步啊。
經過一條熟悉的街道,這麽多年來道邊的商店開了倒倒了開,不知換了多少家,江煦以前很喜歡吃這街中間開的肉包,路過這卻發現已經成了理發店,他覺得還得倒。
“阿煦,你看,這學校還是沒變。”季淮透過生鏽的鐵圍欄,指著學校的操場。
“感覺變了。”
“哪變了?我覺得還是和以前一樣啊,牆也沒重新刷,操場的塑膠好像也沒變。”季淮往裡探頭,看的認真。
江煦側過身,說:“變了,以前那有顆香樟樹,長得挺高。”
“我怎麽不記得?”
江煦只是淡淡笑著,沒說什麽。
香樟樹挺高,枝繁葉茂,江煦以前上體育課經常在下面避暑躲懶,這倒不是主要的記憶點,主要是以前有個好看的少年站在那顆樹下帶著些青澀的介紹過自己的名字。
光陰總是匆匆,好似昨日還在為課堂的小測苦惱,今日就已是家裡的頂梁柱了。
夏冬的差點太大,好比於這十年首尾的對比,感受總是有太大的不同。
“喂!你幹什麽?”
江煦愣神的瞬間,季淮就兩隻抓著欄杆,腳踩著牆墩要往上爬,他將礙事的圍巾往後瀟灑一甩,說:“翻牆啊。”
“你幾歲了?你這骨頭摔了經得起嗎?”江煦故意惱他。
季淮倒吸一口氣,略有不滿:“我才二十七,不是八十七,我上躥下跳腿腳靈活,翻個牆而已,還能摔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