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煦坐在醫院後面公園的石椅上,這裡幾乎都是住院的病人下來散步的,坐在江煦對面的大爺分他一瓣橘子,問:“小子,會下象棋嗎?”
江煦嚼橘子的動作停下,合著這大爺給他橘子是有所意圖,江煦直說:“不會。”
“不會我教你。”
江煦咂舌,這橘子不酸,他伸手:“再分我一瓣我就答應。”
“……”大爺也沒想到江煦這麽土匪,“行。”
江煦學東西快,規則什麽的他一聽就記下了,那些什麽戰略方法多下幾回他就掌握了,不過大爺也不差,好歹也下了大半輩子的棋了,找個對手不容易。
聰明人還是喜歡和聰明人玩。
等小劉去找他的時候,江煦正拎著滿滿一袋橘子等他了。
“江哥,你哪來的橘子?”
“哦,和一個大爺下棋贏的。”他這話隻說對了一半,這是大爺作為邀他下次再來下棋的定金。
“厲害啊,江哥,公園裡的大爺大媽可各個都是高手。”
“也就那樣。”他自誇著,還從容不迫的剝了橘子吃。
“江哥,據說住院部二樓休息室有電視可以看,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看看。”小劉說。
江煦從不知道那有電視可以看,估計是最近安排的,剛好手裡多了袋消食的東西,他抬步往二樓走。
剛進去他就後悔了,這裡頭全是老頭老太太,鬧哄哄的像一鍋剛盛出來的熱粥,算了,鬧騰點好,鬧騰著就表示大家都富有著鮮活的生命力。
電視也沒什麽人看,休息室一點也不像個休息室,倒像是聚會的場所。
江煦一個人看完了電影頻道播出的電影,他切台,一閃而過娛樂台,他多停留了一會兒。因為屏幕上剛好是李子堯接受媒體采訪的片段。
大明星果然是大明星,剛出院沒多久就開始復工了,李子堯額頭上有一塊去不掉的疤,但這並不影響他的顏值,他現在留了長發,看上去有幾分的斯文敗類。
過不了多久,江煦也要繼續工作了,只是他現在身上什麽都沒有,不過沒關系,他本身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跟著劇組跑。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季淮。
“哥哥。”有個小男孩跑過來。
江煦看他一眼,覺得眼熟:“怎麽了?”
“你能送我幾個橘子嗎?我也想吃。”他說。
這小孩要人東西怎麽這麽直白,江煦也不好拒絕,反正他吃膩了,把這剩下的半袋都給他了。
小男孩道過謝後轉身要走,江煦叫住他:“你媽媽呢?”
“哥哥,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媽媽已經死了。”
江煦心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來了,在初次進入窺光世界裡時,有一個母親為了保護她的孩子,用自己壽命換他平安。
江煦想說些什麽,小男孩已經跑遠了,他尋了半天才在休息室的門口尋到他身影。
“大哥,你托我辦的事我已經辦到了。”
“這小弟有前途,是個好苗子。”
“……”江煦看著前方的四個人,‘高矮胖瘦’組不愧是傻人有傻福。
“喲,這不是江哥嘛!您要不要嘗嘗,這橘子可甜了。”刀疤男有些恭敬的遞上剝好的橘子。
小男孩忙提醒道:“大哥,這橘子就是我從這哥哥手裡騙來的。”
“……”刀疤男有些尷尬。
江煦有些無奈:“別帶壞小孩子。”
“您放心,我們只是逗逗他而已,這孩子他父母都……我們帶著他玩玩,他也就不會太難過。”刀疤男說。
還挺有愛心。
“橘子你們吃吧,我先走了。”江煦抻了個懶腰,有些困。
“您慢走。”
不禁感歎,時光蹉跎,每當江煦遇見熟人時,他都會想季淮,因為故人都在,唯他還在沉睡。
江煦為季淮擦拭乾淨身子後,就坐在床側盯著他瞧,江煦經常這樣,他不說話,有時候摸一摸他臉有時候親一親嘴唇,身體的直接觸碰勝過一切想要表達的言語。
他好想他,很想很想,無時無刻都在想,發了瘋的想。
冬日裡的豔陽高照,卻並未驅趕半分寒氣,內裡依舊是冷的。
科技發達,經過導演的同意,江煦可以遠程辦公,也可以線上開會與演員一起討論劇情,算是解決了江煦最大的擔憂。
小劉給他找了台電腦,他就在季淮床頭辦公,打字時按的鍵盤啪啪響,他甚至希望能夠吵醒季淮。
今年的冬天隻下了兩場雪,第一場初雪下在半夜,江煦早晨起來時外頭的雪早就化乾淨了,像沒下過一樣。第二場雪下在傍晚,江煦拿著塑料瓶盛了點雪回來放在季淮床頭,算是讓他悄無聲息的看了一場雪。
過年的時候艾正青、李子堯和小劉都跑來看江煦,三人都是特意推了家裡的局來陪他的,結果三個人找了張矮桌和塑料小板凳,在季淮的病房裡煮火鍋吃,香氣彌漫整個房間,但是並沒有把季淮給饞醒。
時間總是飛快前進,災難中死去的人們的屍體有的被親人認領走了,而沒人認領的被集體火化埋葬,政府為他們建了一座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滿了遇害者名字。
受災害摧殘過後的城市,正著手開始重新建立建築,不過再也恢復不到從前的模樣了。
江煦記憶中的學校、街邊的甜品店、一次都沒去過但是留下深刻印象的理發店……這些統統都不複存在了。哪怕政府說過會盡力建設成以往的模樣,但江煦始終認為那都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