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刺激的喉嚨比平日更沙啞,他目光平靜,沒事人一樣:“再試試。”
顧琮卻有點不忍心。
冰冷的水珠順著下巴緩緩滑落,黑發紅唇,青年白得好似透明一般,搖搖欲墜,仿佛再多碰一下,便會無聲無息碎掉。
鳳眸微抬,席冶淡淡:“那我自己吃。”
“等等。”生怕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青年再折騰一次,顧琮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席冶,咬牙,死馬當活馬醫:“我來。”
認真挑了顆看起來最甜最飽滿的草莓,顧琮抽出紙巾擦了擦手,食指和拇指撚起它,頭一次覺得吃東西是一件如此嚴肅艱難的大事。
雪白叩進玫紅,清甜四溢,多余的汁水順著咬痕向下,染濕顧琮的指腹。
太熟的草莓有些軟過頭,糅雜漱口水的味道,十分古怪,可席冶卻吃得很認真,長而卷的睫毛在眼瞼下打出一小片青色的陰影,鼻尖泛著點生理性的粉,垂眸看去,顯得又乖又柔軟。
指腹一熱,微黏的液體被掃淨,粉嫩的舌尖躲回口腔,青年抿抿殷紅的唇,仰頭望向他,仿佛在說,我吃完了。
顧琮的喉結滾了滾。
鬼使神差地,他重新拿起一顆,遞到席冶嘴邊:“甜嗎?”
“唔。”含糊不清地應了聲,席冶睫毛撲扇了下,三顆草莓下肚才退開。
脆弱的胃受不住油膩,一口氣能承載的食物也有限,再多,哪怕是顧琮也穩不住。
英挺的劍眉深深蹙起,顧琮不滿:“太少了。”
簡直堪比貓食。
席冶搖搖頭:“我飽了。”
……
顧琮開始懷疑這人是怎麽平安活到現在,還有力氣切肉燒菜,剪視頻上傳。
槽多無口的1101:冬眠聽說過嗎?某人吃得少動得更少,除了每天晚飯那一會兒,幾乎都在床上昏睡。
再這麽下去,對方遲早得把自己送進醫院。
更鬱悶的是顧琮,本以為經過這次坦白,他們也算有了共同的秘密,怎麽都該變得更親密些——至少也該像他那些大學室友,坐下來聊幾句,但席冶倒好,用完就丟,連句晚安都沒。
憤憤地清空剩下的草莓,顧琮覺得自己像個被渣男始亂終棄的傻蛋。
最傻的是,收拾完廚房後,他竟然還專門去搜了厭食症的詞條,試圖尋找能幫到對方的辦法。
半年前的小號雖然胖,卻時常運動,身體的基礎在,哪怕厭食後瘋狂掉秤,也沒到百科圖片中瘦骨嶙峋的地步。
可顧琮依然被嚇了一跳。
不是害怕,不是厭惡,而是擔心席冶真的會變成摔一跤就會骨折的玻璃人。
“少食多餐,”默默念叨著某乎查到的資料,顧琮轉了轉筆,“和解……心理障礙,容貌焦慮?”
席冶那樣的人也會有容貌焦慮嗎?
發覺除了房東租客、UP主和觀眾的關系,自己其實對席冶一無所知,顧琮點開微信,發了條朋友圈。
【1x級小顧: 請問有什麽適合拿在手裡吃的食物? 重點,要好吃。】
沒幾分鍾,底下便刷出一排留言:
【我眼花了?真是顧琮?】
【顧草這是要當原始人?】
【抓著吃?手指食物?學長你有孩子了?】
第36章
大學時期的微信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共同好友, 顧琮也是在朋友圈下的評論區炸鍋後才知道,網頁搜「適合抓在手裡吃的食物」,第一個跳出來的是寶寶輔食。
讓你們失望了。
顧琮一邊回復一邊想,孩子沒有, 貓倒有一隻。
但不管怎麽說, 這無疑給顧琮開辟了一個新的思路,人類幼崽最是脆弱, 小寶寶能吃的東西, 席冶應該也能吃。
麵包,松餅, 水果,小肉丸子,蒸熟的蔬菜……揣好列有購物清單的便利貼, 顧琮在晨跑結束後,順路去了趟超市。
回家時, 公寓裡照例靜得要命,客廳的窗簾拉著, 大大小小的鏡子反射出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圖案, 乍一看,鬼屋般滲人。
顧琮卻逐漸習慣了這詭異的裝修風格, 輕輕將滿滿當當的購物袋放在地上, 他換好拖鞋,躡手躡腳走到主臥門邊,側耳聽了聽。
——什麽也聽不到。
八成是在睡覺,可區區三個草莓真的能撐到現在?
之前他不知道席冶有厭食症, 隻以為對方作息不規律, 等餓了, 當然會在他沒看到的地方把自己喂飽;
現在一看,對方一直沒餓暈痛暈還真是萬幸。
呆呆盯著地板走了一會兒神,顧琮才意識到自己頭腦發熱下的舉動有多唐突,萬一現在席冶推門出來,他保準要被當成有偷窺癖的變態。
還好,這種狗血的幻想並沒有變成現實,決定最晚在午飯時間叫對方起床,顧琮轉身進了衛生間,準備開始大掃除。
搬進來以後蹭了那麽多頓美味到讓人吞舌頭的晚飯,自己多做點家務也是應該。
窗簾,拉開,雖然某人醒來以後可能會生氣,但家裡總不能一點太陽都不曬;
冰箱裡的冷水,統統沒收,他可不想再被某人半夜痛暈嚇一次;
……
能量不足的身體需要用長時間的休眠減少消耗,席冶推開門時,顧琮正在擦客廳那塊面積最大的鏡子。
金燦燦的陽光順著乾淨透亮的窗戶灑入,席冶不自在地眯了眯眼,後者立刻丟下抹布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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