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所有居民都在這一刻進入了夢鄉,縱然沒睡著,也不敢出聲,連顧琮和趙東的呼吸,也開始慢慢變得清淺平緩。
尚還記得今早在205嗅到的血腥氣,席冶掀開被子起身,赤著腳,貓似的,悄無聲息走到男人床邊。
熱的。
還活著。
謹慎伸出指尖,一觸即分地戳戳男人臉頰,黑發少年像隻守護珍寶的巨龍,半蹲在床邊,一錯不錯盯著顧琮。
拉著窗簾的房間昏暗非常,他的視力卻好,能看清男人根根分明,直且長的睫毛。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席冶睡眼朦朧,第N次試探顧琮鼻息時,窗外忽然傳來彬彬有禮的輕叩聲。
簾幔飛舞,無風自動,燕尾服,黑禮帽,相當違反常理地,一個有著典型西方面孔的英俊青年從外面打開窗,翻身而入。
金發碧眼,他握著把純黑的長柄傘,右手摘帽,於空中劃開一道優雅的弧線,按在胸前,風度翩翩地彎腰:“初次見面,請原諒我昨晚的失禮。”
月色下,巡視的目光悠悠定格於與少年相鄰的顧琮,他歪頭,似笑非笑:“您這是要親自殺掉他嗎?”
“王。”
作者有話說:
席冶:啊?
失憶貓貓,在線懵懵。
第176章
王?
在說什麽夢話。
意識到對方就是白日給自己送傘送糖的鬼, 席冶本該給金發青年一個笑臉,但那句殺來殺去的詢問,讓他不自覺冷下神色。
“副本間流傳著您離家出走的消息,”沒得到回應也不尷尬, 金發青年直起身, 笑笑,“看來是真的。”
揉揉小腿, 席冶狀似隨意地坐到顧琮床邊, 垂眸,遮住眼中的茫然:“除了你, 沒人這麽叫我。”
甚至有很多次,他都是被副本中的鬼怪所傷。
“畢竟您的偽裝是那樣完美,”嘴裡講著中文, 語氣卻像華麗的詠歎調,金發青年抑揚頓挫, “若非您昨晚故意犯規,引我入夢, 恐怕我也會像那些傻乎乎的玩家一樣, 被蒙在鼓裡呢。”
席冶:想多了,他只是單純被「蔣川」推著走。
是蔣川要和他睡一個房間。
還要睡一張床。
清爽的夜風順著大開的窗戶輕拂進屋, 涼絲絲, 席冶背後、本該警覺被驚醒的男人卻毫無反應,閉眼,幾乎像昏迷,沉沉地睡著。
面無表情, 黑發少年問:“這是你的能力?”
“當然, ”輕輕打了個響指, 禮帽消失,金發青年走進席冶,躬身,做出個邀請的手勢,“要我帶您轉轉嗎?”
席冶卻沒搭對方的掌心。
無師自通地,他抬抬下巴,用眼神示意青年讓開:“帶路吧。”
“忘了介紹,我叫迪斯,”嘴角的微笑如釘死的假面,儀態優雅的鬼怪道,“是個魔術師。”
仿佛在配合他說的話,迪斯空著的掌心裡忽然炸開一束小小的禮花,而後,又變作一隻栩栩如生的紙兔子,嗓音尖尖地催促:
“請吧,請吧。”
皎潔的月色下,整個小鎮,都陷進了無邊的靜謐,沒有誰清醒著,更沒有誰能阻攔,好似在自己家中散步般悠閑,迪斯站在昏暗的走廊裡,順手擰開一扇附近的房門。
是207。
裡面住著唐燕和程小蓉兩個女生,從姿勢看,她們都沒有睡覺,而是坐在椅子上,面對面,像是在交談。
“放心,淑女們愉快的聊天並未中止——在夢裡,由我代替,”毫無要傷害兩人的意思,迪斯堪稱禮貌地停步,立於門外,“只要明早醒來後,別一句一句複盤,就沒誰能發現這個善意的小把戲。”
聽到這話,席冶倏地記起,205貪睡的小白毛,曾經說自己守夜到凌晨,也許他們都忽略了一點,比起死相,更應該檢查的,是屍體相對確切的死亡時間。
——倘若中年大叔在零點前就已經咽氣,那麽便會與小白毛的證詞發生衝突,自然會引起玩家的警惕。
又或者,醫生其實早有發現,只是礙於種種理由,選擇隱瞞。
“玩家就是這樣,明明是同類,卻總各自揣著各自的算計,”歎息般,迪斯放輕音量,無奈聳肩,“如此,才給了我可乘之機。”
偏偏席冶沒有被對方的感慨糊弄過去:“這不合理。”
根據他在玩家腕表上獲取的信息,除開最終挑戰,無限遊戲中的副本,共分為九個難度,讓所有玩家都中招的強製睡眠、與現實幾乎無異的逼真夢境,哪怕留有破綻,線索也太隱晦,通關概率,遠遠低於席冶記憶中的難度7。
“您還不知道嗎?”
似是瞧出了什麽,迪斯眸色微暗:“《夢魘小鎮》,原本不是他們——蔣川以外的玩家,該來的副本。”
“但沒辦法,誰叫這是蔣川的最後一個副本,死在我手裡,總比被送去挑戰《永眠》要幸福,您覺得呢?”
永眠。
明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席冶卻感到莫名的熟悉,太陽穴更是像被重錘敲過,一跳一跳地疼。
“他的積分卡得太巧,隨便通關一個難度1的副本,都能擠進前十,”抬腳向前,迪斯越過205,打開另一扇房門,“作為《永眠》的守門人,我只能失禮地、在還沒準備好的情況下,急匆匆登台。”
所謂隨機,在遊戲系統的操縱下,本就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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