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太近了。
老大竟然沒推開?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現在很安全,”收槍捂住少年的耳朵,顧琮輕聲,“多休息一會兒吧。”
接著,又轉向趙東:“等他醒了再說。”
話非常體貼,趙東卻聽出來,最被體貼的對象顯然不是自己。
揣著滿肚子的疑惑,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困意全無,只能集中精神盯住天花板,努力思索劇情,直等到走廊裡熱鬧起來,才猛地恢復活力。
“老大?趙東?席冶?”叩叩叩,房門被敲響,傳來程小蓉略顯焦急的詢問,“你們還好嗎?”
趙東立刻應聲:“都活著,馬上就來。”
這下,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總算舍得從睡夢中離開,懷裡的抱枕熱騰騰,他沒忍住,把臉貼過去蹭了蹭,緊接著,便得到一聲尾音沙啞的笑。
後知後覺意識到「抱枕」是什麽的席冶:……
他知道,當人類要有邊界感,哪怕是蔣川趙東這樣的好朋友,也沒摟在一塊,但這會兒剛剛睡醒的他,實在不想動,索性放棄掙扎,破罐子破摔。
反正,笑應該是高興的意思。
顧琮卻狠著心,把人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十幾分鍾前的趙東是意外,少年這副穿著自己襯衫睡眼朦朧的樣子,他實在不想讓更多人觀看。
於是,當莫名脊背發涼打了個噴嚏的趙東報完平安後,一回頭,瞧見的就是半蹲在地上,替席冶挽袖口的自家老大。
盡管老大平時也總掛著笑,禮貌和善,能叫所有和他同隊的玩家都如沐春風,跟了蔣川最久的趙東卻隱隱察覺到,這次不一樣。
肯定是自己腦子搭錯弦了,趙東想。
應該趕緊洗把臉冷靜冷靜。
可惜,這種仿佛活在現實的輕松心態,很快就在李傑陰沉的臉色中消失無蹤。
孫鵬宇死了。
全靠利益維系的公會,李傑和這名所謂的隊友,自然沒太深的交情,真正讓他破防的,並非隔壁床鮮血橫流的屍體,而是那扇大開的門。
有誰進了他的房間,在他渾然不覺的情況下,倘若鬼昨夜挑中的是自己而非孫鵬宇,結果又會如何?
那隻藏在暗處的鬼,是否曾低頭貼著他的臉,打量獵物般,陰惻惻地笑?
“很慘烈,建議還想吃飯的別看,”擦擦眼鏡,醫生走出李傑的房間,“和前一具屍體沒有任何共同點,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五馬分屍外加被分食?”
他鎮定如常,其他玩家卻沒這麽好的心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經過昨天黑貓與垃圾袋的洗禮,這次沒誰再吐出來。
“脖子怎麽了?”越過人群,將紙巾丟進走廊的垃圾桶,醫生衝站在角落的席冶笑了笑,“要我幫忙嗎?”
壓根兒沒受傷的席冶:……
醫生是個好人,值得感謝,可他的謊言暫時還不能被拆穿。
他不想給蔣川帶來麻煩。
“沒關系,”擔心自己身上沒血腥味會露餡,席冶一邊拒絕,一邊往顧琮旁邊湊了湊,“已經塗過藥了,謝謝你的關心。”
落在不知情的玩家眼裡,這卻是少年明晃晃更信任後者的信號。
不少人暗中失望:
能在昨夜鬼怪的襲擊中活下來,無論是運氣或是扮豬吃虎,都足以證明席冶在這個副本中的價值,NPC對其的友善,計劃得當,也許還能起到些出其不意的效用,帶來新的突破點。
如此天真好騙的性格,他們一開始怎麽就沒抓緊刷滿好感?現在想後悔也晚了。
“所以,孫鵬宇的罪是什麽?”親自去房間驗證過屍體的死狀,唐燕面對李傑站定。
“看我幹什麽,我和他又不熟,”煩躁地摸摸口袋,李傑掏出一根煙,“不算這次,我和他就下過兩次副本,那兩次都沒有意外。”
唐燕:“你確定?”
“什麽意思?懷疑我?怕我們倆狼狽為奸,一起做過見不得人的事?”打火機在手中轉了個個兒,李傑點燃香煙,嗤笑。
唐燕淡淡:“只是基於你和孫鵬宇這兩日表現的判斷。”
她並非剛進遊戲的菜鳥,對一切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利益為先的人,緊要關頭,很容易做出拉替死鬼擋槍的事。
甚至,明知自己無法獲救,也要能坑一個是一個,拽著所有玩家共沉淪。
“判斷?什麽判斷?”存心裝傻,李傑一派無辜,“你怕是忘了,玩家不能殺玩家。”
唐燕:“但有很多辦法可以讓一個人永遠留在副本裡回不來。”
“總之,你問心無愧便好,”趕在李傑再度開口前打斷,唐燕看向顧琮,“昨晚你是故意的?”
故意保持三人間的違規。
“嗯,”點點頭,顧琮道,“雖然沒見到BOSS,可總歸也算有些收獲。”
“沒被選中的玩家,僅僅會睡死過去,雷打不動,天亮才醒來;被選中的玩家,則會被拖進更深的夢境,面對自己最虧心的一件事,或者,一個人。”
“當然,這個「虧心」,八成是BOSS窺探記憶得到的粗暴答案。”因為比起愧疚,他對異仙席冶更多是遺憾。
亦毫無逃避恐懼可言。
稍稍放緩語調,顧琮補充:“只要能在夢境裡的自己死去之前、察覺出其中的破綻,施以反擊,就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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