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嗤啦——”
安分數日的腕表像是出了故障,電流音斷斷續續,連帶著門裡的光也一閃一閃,仿佛恐怖片中被鬼影響後的經典橋段。
席冶沒有回頭。
只是更用力地握緊了顧琮的手。
他能猜到,在他的背後,大概有無盡黑暗張牙舞爪湧出,浸透光明,想把他重新拖回去。
但這一次,席冶沒有死,更沒有被重啟,他清醒地想要去另一個世界。
玩家的世界。
“啵。”
像是穿過透明的薄膜,又像是水泡破裂,席冶的意識恍惚片刻,而後眼前便浮現出大片大片電影似的場景。
其中的角色,有陌生的面孔,看起來是在衛生間,驚恐地捶打房門,卻無濟於事,被沿著牆面蜿蜒而下的發絲懸空吊起;
也有席冶見過的,和小白毛同房的中年大叔,畫面裡的他要更年輕些,和幾名五官模糊的玩家勾肩搭背,醉醺醺地分籌碼,接著,一個瘦小的身影衝出來,拳頭還沒揮到中年大叔臉上,就被賭場的保安壓住。
“電影”無聲,席冶卻能通過口型勉強讀出幾句,那個外表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側臉貼在地上,掙扎著,大喊:“騙我!你們騙我!”
回答他的則是靜默的,五張哈哈大笑的嘴。
“新人……”
“又不是第一次……”
“要是個女孩……”
零星解讀出的字句,哪怕是席冶,也能猜到後面的意思,沒等他厭惡地閉眼,場景跳轉,面黃肌瘦的孫鵬宇,正腳步踉蹌,慌張躲避怪物的追擊。
他想活命,胃裡只有水的身體卻實在沒力氣,全靠另一名玩家拖著他向前,令人作嘔的腥臭味越來越近,他忽地一咬牙,胳膊使勁往後一拽,靠著慣性,狠狠把毫無防備的隊友甩到了後面。
“救……”
鮮血四濺,摔倒在地的男人立刻被怪物包圍,僅有一隻努力前伸的手露出來。
很快,這隻手也被雞爪般啃食,連骨頭都沒剩半塊。
再往後,則是大段大段單調的空白,席冶猜,這約莫是自己乾的「好事」,死去的玩家有限,系統想播也缺少素材。
思及此,席冶稍顯心虛地垂眸,亦錯過了「電影」裡、他與「蔣川」並肩離開後,遙遙脫帽行禮的魔術師。
“嗡嗡嗡。”腕表連震三下,漸漸地,有嘈雜的聲響湧至耳邊,卻並非瘋狂混亂的囈語,而是有說有笑的交談。
柔和的白光陡然激烈,席冶閉了閉眼,再睜開,面前是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廳,掛著各種各樣簡潔易懂的指引牌。
如果他是玩家,大概一下便能聯想到機場或者火車站。
但他不是。
所以他下意識地抓緊了顧琮的手指。
程小蓉的感慨嘰嘰喳喳響起來:“呸!一個個瞧著人模狗樣,骨子裡都爛到了根兒!被貓吃了我都怕髒貓的嘴,讓貓拉肚子!”
“喲,這是怎麽了?誰又惹了我們倒霉蛋?”笑嘻嘻,一道輕挑的聲線插進來,席冶偏頭,瞧見一個長著狐狸眼的青年。
痛點被戳,程小蓉立刻錘了對方一拳:“程青!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次超走運的好嗎?除了吃就是睡!”
“哦——”尾音拖長,狐狸眼青年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原來是小豬豬。”
砰。
他單薄的肩膀又喜贏一拳。
席冶突然有些無措,因為他能清楚感知到,面前這幾人湧動的氛圍,如一道隱形的屏障,毫無惡意、甚至是無心的,將自己驅逐在外。
還有,男人和男人之間好像不能隨便牽手。
至少他以前見過的那些玩家都沒有。
盡量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悄悄松開五指,沒等席冶徹底抽走,他的手便再次被人反握。
不輕不重,像是安撫。
“程青,”主動地,顧琮介紹,“和小蓉趙東一樣,是我的隊友。”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也結束和程小蓉的鬥嘴,規矩站好:“老大。”
“孟姐他們都進本了,所以這次只有我一個來接人。”
正事聊完,難掩好奇,程青問:“這位是……”目光卻有意避開了席冶與顧琮交握的十指。
他能看出來,眼前這少年身上的外套,正是老大進本時穿的那件,但對方似乎比較內向,不適合太越界的調侃。
“席冶,”言簡意賅,顧琮道,“副本裡認識的朋友,先在我們基地住幾天。”
“席冶要來玩嗎?那太好了!”完全沒覺得老大的決定有什麽不對,程小蓉興衝衝,“新手期的難熬我最清楚,你還沒好好逛過中轉站吧?”
席冶誠實地嗯了一聲。
“那我帶你好好轉轉,”做賊似的,程小蓉壓低音量,“難度7的副本,結算積分足夠你休息好一陣兒。”
趙東也跟著嘿嘿地笑:“這次是真走運,血賺。”
嘻嘻哈哈的玩鬧中,席冶順暢地融入了顧琮小隊。
盡管玩家統一把進出副本休養生息的地點叫做中轉站,但出了大廳,席冶便發現,它其實更像一個城市。
繁華且巨大的城市。
他們所處的位置大抵是中心區,車水馬龍,周遭的建築氣派又充滿科技感,除了剛出副本的玩家,其余人,大多衣衫整潔,幾乎讓人快忘記,自己是在一個拿命當賭注的遊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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