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日光逐漸偏移,室內的光線也暗了下來,最終打斷一室靜謐的,是蕭睿撥過來的一通電話。
畫室裡只有安星一個人,他便直接接了電話,站起身活動肩頸和腿。
“蕭老師,怎麽啦?”
少年的音色清亮,和熟人說話時總是軟乎乎的,帶著笑音。蕭睿原本心情有些不悅,聽見這聲音,那些不悅也仿佛散去些許。
“你在做什麽?”
“畫畫!”
說到這個,那安星就興奮了,抓著手機朝蕭睿絮叨。
“我的設計稿馬上就要完成啦!蕭老師,等我完成了,稿子發給你看看哇!”
蕭睿的聲音裡透出些滿意。
“不用急,你好好完成,我對你有信心。”
他頓了頓,才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還記得許鑫嗎?”
許鑫?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安星思索了一會兒,想起來了。他暑假在自家珠寶公司實習,設計部的實習生之一,就有這個許鑫。
安星不是個愛惹事的性子,對誰都很和氣。眾人知道他是安昭明的兒子,不管背地裡怎麽想,明面上對他都很溫和。整個設計部,從表面上看,是相當和平的。
直到珠寶首飾設計大賽的參選名額出來,安星拿到了公司分配的、品牌文化組比賽的名額之一。
然後緊接著,公司裡有人將安星可能不是安昭明親兒子的事說了出去,設計部裡的氣氛,頓時就變了。而許鑫,就是在這個時候當眾挑釁他的。
最近一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許鑫的挑釁只是太過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安星還回憶了一陣,才想起這個人。
他應了一聲:“記得哦,他怎麽了?”
“他實習期結束,離開安寧珠寶,去了蔚青珠寶公司。”
安星動作一頓,“謔”了一聲。
蔚青珠寶他有印象,正是蘇亦然暑期實習的那家珠寶公司。這家公司雖小,但在行業內也算有名,蘇亦然能進去,必然是被安皓塞進去的。
而那個許鑫,先是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他抱錯的事,然後跳出來找茬,如今又跑去了蔚青珠寶……嗨呀,有趣。
如果只是人去了蔚青珠寶,應當不值得讓蕭睿專門打電話通知,安星好奇追問:
“然後呢?他還幹啥了?”
“蔚青珠寶很重視他,即將給他發售新品。”
這下子,安星是真的驚訝了。
每年都有很多實習生進入大公司,但設計師這個行業比較特殊,入行還是有門檻的。就算通過實習留下,也需要跟著學習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獨立設計新品。
新入行的設計師們,除非本身天賦極高,又恰好被上位者賞識,否則像許鑫這樣才進了公司,就能被選中發售新產品的,太過罕見了。
安星覺得,就算換成自己,沒有安家人的身份,隻憑著天賦,也未必能剛進公司就做出成績——許鑫還沒有他這樣的天賦呢。
“看來他是得到貴人賞識了,恭喜他得償所願啦。”
心底驚訝了一下,安星就沒有再把這當回事。這人離開安寧珠寶,已經和他沒有關系,當個陌生人就是了。
電話那邊的蕭睿張了張嘴,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之所以打這個電話,是因為那個許鑫辭職時,極其趾高氣昂,目中有種奇異的神采。安星開學後就沒去過公司了,但蕭睿總覺得,許鑫的改變和少年有點關系,就想提醒對方一下。
結果,不愧是你啊小笨蛋,一如既往的心大。
*
安星確實沒有將許鑫放在心上,一心一意等待假期的到來,連蘇亦然的陰陽怪氣都懶得理會。如今他和蘇亦然算是徹底撕破了臉,日常見面都不看對方一眼的。
從前他們確實是好朋友不錯,但無論是蘇亦然對舍友說壞話,還是蘇亦然在安榮和路天沉面前給他上眼藥,都已經觸碰到了安星的底線。
他不在乎別人因為利益接近他,但絕對不能容忍別人踩著他上位。
上輩子的事情都還沒有發生,而這輩子,蘇亦然已經沒有了踩著他去討好安榮的機會。如果這人老實,那安星不會主動做什麽,但如果這人作妖……
少年攥緊了小拳頭,目光堅定。
莫、莫欺少年窮!他會欺負回去的!
手機響了一下,安星抓過手機一看,高高興興拎著包,衝出宿舍。等他轉過樓梯拐角,就見路天沉正面無表情站在宿舍樓門口處。
剛才下樓時碰見同學說了兩句話,因此耽誤了幾分鍾,安星沒想到男人不坐在車裡,居然走到樓下接他。如今雖然是九月底,但唐城的夏天向來漫長,今天的氣溫也將近三十度。
雖然是個霸總,但路天沉不上班的時候,才不會天天穿著一身西裝。今天的男人就穿著簡單的短袖與七分褲,露出線條結實漂亮的手臂與腿。那一身的氣質突出,即便沉默著站在宿舍樓內,也與這裡格格不入。
男人的周身仿佛真空地帶,無人會靠近兩米之內,像是形成了一個生命禁區的黑洞。
安星歪了歪腦袋,在樓梯上叫了一聲。
“沉哥!”
死寂的“黑洞”活了過來,男人抬頭看來的瞬間,漆黑無波的目中泛起點點漣漪,像是有星光墜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