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溫以遙就回頭往某個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緩緩跑來的人,然後對安全員和輔警說,“在那兒,她來了。她是當事人。應該可以跟你們去做筆錄。”
就這樣,溫以遙趁著安全員看過去的時候,趕緊溜之大吉。
本來想和他道謝的女生跑得氣喘籲籲,最後還是只看到一個背影。
——
城郊的公墓這兩年修繕得特別好,走進去像個公園似的,也有專業被雇傭幫忙掃墓的工作人員往來其間,看起來一點都不死寂。
溫以遙輕車熟路地走到一塊墓碑前,取下口罩,把小背包裡的墊子掏出來放地上一放,盤腿坐下。
“還是沒買花哈,反正你對那些都過敏。”
他說著話的時間,又從包裡掏出兩小瓶二鍋頭,一袋花生,一罐醃魚罐頭。
並排放好以後,感慨了一聲:“啊,感覺好久沒來了。”
如果按照現實的時間來算,他去年這個時間也來過。
但如果是從溫以遙自己的人生細算下來,離上次給他媽媽掃墓得過去有十多年的時間了。
“匯報一下最近的情況吧。”
“想來想去,好像沒什麽需要抱怨的事。回來以後呢,日子挺順心的,沒什麽不好的地方。有錢花,有事做,交了些朋友,還當了老板。媽媽,今年不是來跟你哭的。”
“我去把咱們的老房子買回來了。你知道現在房價漲得多快嗎?當時賣出去才十萬,現在買回來要兩百萬。真離譜。”
但溫以遙知道,房價還會漲,明年這個時候,沒個千萬是買不到一套房子的。
隨著時間的過去,錢好像越來越不經花。
現在不管是一千萬,還是一個億,聽上去都覺得稀松平常。
然而在他十五歲那年,他們家卻死活湊不出那三十萬的手術費。
“我過得很好,好到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會不會是我在做夢。”溫以遙擰開酒瓶,一瓶撒在地上,一瓶自己喝。
噸噸灌了兩口酒,辣的連連嘶聲,“我的媽呀,你怎麽會喜歡喝這個啊。”
說著,他就笑了。
“也對,你那時候壓力大,借酒消愁嘛。也不一定是喜歡。”
他以前來掃墓,總恨不得抱著墓碑哭暈過去,眼淚不流乾他是舍不得回家的。
可這次一點都哭不出來。
大概因為死過很多次了,慢慢地對於人的一生也沒有那麽執著。結束了這一場,總會有下一場。
溫以遙看著照片上,三十六歲的女人臉上毫無歲月的痕跡,笑眼彎彎的,誰也沒想到她那時候已經被查出了癌症晚期。
上午拿到結果,下午她就帶著溫以遙去拍了一套價值99塊錢的昂貴寫真,十六張照片,有雙人的,有單人的。
然後她抽了一張她覺得自己拍得最漂亮的正面照,對溫以遙說:“這個就當遺照,以後你要拜就拜這張,永遠記住你老媽最美的樣子。”
咕咚又是一口。
溫以遙的嗓子被辣得發痛,他抬手輕輕掃了掃照片上的灰塵,張了張嘴,可又覺得沒什麽想說的。
就在這兒坐著,偶爾想起來,說句什麽,更多的時候是在發呆。
時間過去得很快,不知不覺天就沉了下來。
“哦,我想起來要說什麽了。”溫以遙站起身的時候腦袋一暈,險些跌倒。
他酒量不太好,二鍋頭度數又高,一不小心就上了頭。
穩穩站住後,才說:“你送我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還記得嗎?就是小陸代言的那個ZL的表,死貴死貴的那支。我拿去修好了。”
他伸出手,把表帶取下,兩隻手攤開給媽媽展示自己的修複成果,笑道:“你看,跟新的一樣。”
說著,忽然又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順手把表放到墓碑上,然後抓了一把花生塞嘴裡,企圖用這種方式消解酒精。
——
走出公墓園的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
這個地方不太好打車,溫以遙隻得又往地鐵走。
他現在有點後悔喝了那兩口二鍋頭,因為白酒後勁太大了。雖然他還走的穩路,但腦袋暈暈的,而且身上或多或少帶著酒氣,不知道地鐵讓不讓他上。
剛走到站口,溫以遙被台階絆住,踉蹌了一下。就在他側身的一個瞬間,余光發現,好像有個人影跟在他身後。
但當他回過頭的時候,就消失了。
溫以遙畢竟是扮演過警察、雇傭兵以及星際大盜副艦長的人,對於這種程度的跟蹤,早該有所察覺。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導致他反應遲鈍,竟然現在才發現對方的存在。
溫以遙不疾不徐轉過身,昏暗路燈下看起來一個人也沒有,蟲鳴聲使得夜色顯得很靜。
他朝著剛才看到的方向走去,輕微的醉酒並不妨礙他打架,如果有人不知好歹,他會讓對方後悔的。
“出來。”
一直走到路口,也只看見零星的幾輛車,沒有行人的蹤跡。溫以遙乾脆開口,“我已經看到你了。”
溫以遙蹙著眉,就站在剛才人影出現的地方,左右觀察了很久,還是沒有人。
就在他以為自己是真的醉到出現幻覺的時候,卻發現,身旁的花台上,卻端正地放著一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