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盡洲以為自己應該嘲諷這個笨蛋,因為溫以遙總是試圖去改變一些不需要改變的事。陸盡洲認為自己從不動搖。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再執著地要和反派系統作對,不再抗拒那些愚蠢無聊的任務。
連反派系統也戰戰兢兢,不懂為什麽。
“您怎麽又想通了,要去下一個世界繼續做任務呢?”
陸盡洲一想到溫以遙那種笨拙卻又認真的樣子,便笑了,說:“去找個人。”
陸盡洲開始在每個世界等待那個人的出現。
有時他會早一些,有時晚一些。
等遇到了,也不需要陸盡洲主動說什麽,對方會忍不住找上來。
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不需要多說的默契。
溫以遙會在離開的時候,反覆叮囑陸盡洲:“要善良啊,要做個好人啊!”
陸盡洲手握反派的任務,他想,等回去吧。
等回到我們的世界,回到一開始的現實。
那時候我會做個好人,一切聽從你的意願。
——
狹窄的寢室裡,三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陸盡洲已經走了進來,門自動合上。
砰的一聲,外面的血腥已經被隔絕。
“么么,我只是……”
“來,你繼續編。”段克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對溫以遙說,“你聽他說,看看你信嗎?他劈人腦袋的時候可是一點沒手抖,你說說看,這不嚇人嗎?”
當然嚇人。
一切發生在眼前,沒有馬賽克,沒有任何遮掩,仿佛真實地出現了一場命案。
溫以遙慘白的臉就是最好的證據。
陸盡洲那一刻只有一個念頭:我會失去他。
就像每一個反派的身份都留不住溫以遙,今天以後,他也會失去溫以遙。
他脆弱無望的神情慢慢落幕。
爬上眼底的,是他一直按捺於心底的一切——支配,殺戮,欲望。
他瘋狂地想要破壞掉此時此刻的一切,想抓住溫以遙的手,以免對方再一次被真實的他嚇跑。
段克危仍然危言聳聽:“沒事,你可以把一切推脫給劇本,沒關系,總有一部分人會信你的嘛!哈哈呃——”
尖銳的笑聲戛然而止。
陸盡洲似乎已經陷入了束手無策的境地,他猩紅著的雙眼幾欲滴血。
他掐住段克危的脖子,把人按進黑暗深處。
“你……咳咳殺我……哈,全世界都看到了……哈哈!”
然而,燈光在這一刻暗下。
段克危和陸盡洲皆是呼吸一促。
【無時限生,我累了,短短兩小時,你給我bug兩次?】
【是不是LJZ和老段佩戴的傳感器有問題,我看晚姐和悄妹那邊都是好好的。】
【不對啊,剛才畫面明明是放在W11的視角上,應該是W11的設備壞了吧。】
“研究半天了,應該是這個吧。”
溫以遙手上拿著專門用於攝像定位的傳感器,把它扔掉之後,又取下收音設備。
他臉上還濺著從大E腦袋上濺出的血。
溫以遙抬手擦了一下,然後朝下鋪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走了過去。沒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發現了所謂的視線盲區,又是什麽時候知道鏡頭的抓取規則。
總之,溫以遙面無表情地切斷了他們這裡的直播。
他給陸盡洲示意了一下,陸盡洲怔愣中,很順從地取掉了自己和段克危身上的耳麥。
確定接下來的畫面不會被直播出去以後,溫以遙閉上眼,然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陸盡洲沒說話,段克危也很驚訝。
他們不知道溫以遙在想什麽。
直到溫以遙睜開眼,通紅的一圈綻在眼瞼,不知是生氣或是難過。
在這種奇特的安靜氛圍中,段克危偏要打破沉默,說:“怎麽樣,嚇到了吧?我早就說過,他內心就是這樣的狠角色,今天是遊戲,那下次呢?他總會有控制不住自己犯罪欲望的時候,你——”
啪的一聲,溫以遙打在段克危的腦門上。
他說:“從現在開始,你閉嘴半分鍾,敢說一個字,我就把你分屍。不管是遊戲裡,還是遊戲外。”
下一刻,他忽然抓過陸盡洲的衣領,把人從床上拽下來。
盡管陸盡洲力氣比他大許多,卻沒有反抗,順著溫以遙的力道去。
把人抵在寢室的書櫃壁上,溫以遙按下急促的呼吸,和陸盡洲對視。
“我隻問一次,如果你不承認,那就永遠別承認。”
——
人很難憑直覺卻認定什麽。
賭徒之所以會一直賭一直輸,都是因為他們太相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溫以遙不想當賭徒。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不給自己判斷的機會。
當他第一次意識到,分不清陸盡洲和反派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受過去影響太深。
這樣很危險,也沒必要。
如果他們有相同的過往,陸盡洲會給他提示。
就像在花園餐廳的時候,溫以遙也給出了自己的提示。
既然沒有結果,那就不該再抱有希望。
在裡亞瑟斯,陸盡洲扮演一個完美情人,他把一切溫柔給了溫以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