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帶血的刀,宋羊一時猶豫了,是補刀?還是將人留下交由程鋒問詢?
宋羊心裡是偏向後者的,這畢竟是人,不是喪屍。當初遇到山匪,他也只是斬了對方的手臂……就在他遲疑的瞬息,那小廝竟然還能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手呈爪狀,一爪掏向宋羊心口。
“噗呲——”
這回,一刀封喉。
“……”
小廝倒了下去。宋羊看著自己胸前被劃破的衣裳,差一點,他說不定就被反殺了。他對敵人心軟,敵人可不會報以仁慈,這一刻,宋羊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危險不亞於末世。
長出一口氣,宋羊補刀,轉身,與徐菱四目相對。
“沒想到,程夫郎的、身手這麽好。”徐菱的聲音沙啞難聽,說幾個字還得喘一喘,“咳咳咳,你要殺我嗎?”
宋羊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猶豫了下,還是說了:“你的胸歪了。”
“……”
“……”
祠堂的溫度似乎降低了些。
徐菱看了宋羊兩眼,感覺宋羊真的沒有殺心,便撐著身子坐起來,直接把手伸進衣服裡調整胸型。
宋羊蹲在他面前,“是饅頭嗎?”
這回換徐菱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饅頭?”
“不然,你這裡頭裝的什麽?”
“棉花填充的布包。”既然已經被識破,徐菱索性不再偽裝,褪去了嫵媚的偽裝,整個人清冷了不少,眼神有些木然,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活像個面癱。
“哦。”宋羊抬眼看看他,又低頭看了眼他的假胸,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
手感還不如自己的軟枕頭。
“你!”徐菱被他驚著了,伸手護住胸口,隨即又覺得自己這個動作沒意義,默默放下胳膊。
“嘿嘿,我就是好奇。”宋羊站起來,向他伸出手。
徐菱沉默了下,默默將手放到宋羊手心裡,宋羊一拉,把人從地上拽起來。
“謝謝你,救了我。”
“不客氣。”宋羊見他脫力,扶著他坐到擺放供品的桌案前,倒了杯水給他,又指了指死掉的小廝,“他為什麽殺你?”
徐菱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杯本該祭給列祖列宗的茶水,嚇得嗆了起來,宋羊拍拍他的後背幫他順氣,徐菱身子一僵,眼神複雜,半晌才道:“他以為我把祖母藏起來了。”
“誒?”
“那條暗道是祖母發現的。大概一年前,我因為頂撞父親而被罰跪祠堂,偶然看到了從暗道裡爬出來的祖母。”徐菱深吸一口氣,“我覺得很奇怪,父親不讓任何人靠近祖母的院子,說是為了讓祖母養病,但那天祖母爬上來後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餓,好餓’。於是那之後,我偶爾會偷偷地把食物藏到祠堂裡,祖母沒吃上飯的時候,會偷偷爬過來吃,不過我害怕暗道會被發現,跟祖母說過,不能告訴別人,也不能總爬過來。祖母雖然識人不清,心智猶如幼兒,但細心教導,總能記住的。”
宋羊聽著徐菱的敘述,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輕輕搓動起來——這是他思考、羞澀、緊張時常有的小動作。
“原來徐老太太就是這樣跑出來的。”宋羊恍然。
“嗯。”
而祠堂裡暗道的出口只能從裡頭抬起,外頭沒有著力點,雜物間裡的入口同樣只能往下踩,不能往上拉,這是兩個單向的出入口,所以那小廝知道老太太不見後,跟著徐進在府裡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便懷疑老太太可能藏在暗道裡,這才有了方才的事。
宋羊大致推理了一番,又問:“那他是怎麽知道暗道的?”
“前天夜裡紅棗來祠堂藏食物,被他發現了。”
所以紅棗才被殺了,宋羊拍拍他的肩膀,“節哀。”
徐菱側頭看肩膀上的手,目光上移,與宋羊對視:“你原來是這樣的性格啊。”
“是啊,這幾天一直端著,累死我了。”宋羊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禮尚往來,他也問道:“那你原本的性格就是這樣面癱嗎?”
“……何為面癱?”
“沒有表情。”
“要那麽多表情做什麽。”徐菱淡淡道,“你什麽時候發現我是雙兒的?剛剛你看到我的……胸,似乎不驚訝。”
“我沒有發現,就是你一直穿著高領,我有點懷疑而已,遮喉結嘛。是因為徐巧討厭雙兒?”
“嗯。姨娘從小讓我穿女裝,輕易不能暴露。”
姨娘就是徐菱的親媽吧,宋羊想這事真的不容易,雖然大部分雙兒沒有男子那麽壯碩,但身形也與女子不同,徐菱再過兩年,骨架徹底長開,想隱瞞會更難。
“徐巧為什麽討厭雙兒?你知道嗎?”
徐菱搖搖頭。
宋羊對他笑了下,“好吧,那咱們現在算在一個陣營了嗎?”
“……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你這是答應站到我們這邊了?不用再想想?”宋羊挑起一邊眉毛,饒有興致地盯著徐菱看,可惜徐菱沒什麽表情。不得不說,徐菱扮作“她”的時候,和他原本的性格有很大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