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程家原本的宅子買下來。”
“嗯?”宋羊想了一下,“那宅子你不是已經買回來了嗎?”
“嗯。”程鋒低低應了一聲。
宋羊半睜的眼睛完全睜開,仰頭看了程鋒兩秒,歡快地小聲道:“你好像心情很好。”
程鋒單手撐起下巴,側身躺著,自上而下地看著懷裡的宋羊:“什麽都瞞不過你。”
“嗯哼?你想瞞我什麽?”
程鋒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馬上道:“什麽都不會瞞你。”
宋羊:
程鋒:
“侯爺還提到進宮的事。”
“什麽時候?”宋羊有些緊張。
“皇上依舊臥病在榻,但應該就在這幾日。”程鋒這般道,他和夏隨侯都以為這一天會比想象的晚,沒想到第二天,宮裡就來了傳召的聖旨。
傳旨的是旼帝身邊的大公公——米公公,約莫四十歲,面上一直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宣完旨意,客氣地說:“還請侯爺、侯夫人盡快帶著大公子入宮吧,皇上已經等著了。”
他們隻好匆匆換了衣服,夏隨侯夫婦換上的是正式的宮服,絳紫的顏色,威嚴大氣又端莊,但裡裡外外層層疊疊,看的人都覺得喘不上氣,安湘還戴了好幾個沉甸甸的金釵,宋羊都替她覺得腦袋沉。
但他也沒功夫同情別人,他和程鋒也換上了正式體面的宴袍,肚子裡揣兩個崽,再加上一套厚重的衣服,宋羊步履艱難地行動著。
馬車到了宮門外就不能再往前,踏過威儀深然的宮門的那一刻,宋羊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宮門後,長長的紅牆望不到盡頭,像一塊塊隔板把天地切割成一塊一塊的空間,人站在宮道上,看到的天空再開闊,都讓人覺得是有限的。在紅牆之上,是明黃的瓦,從宮牆、到宮殿、宮樓,越往遠處看,是越深處的房頂,它們像一層一層疊摞起來的千層糕,阻擋了人眺望的視線。
皇宮的壯麗,是一種特殊的壯美,宋羊想起以前有一堂課,課上討論了“建築的氣場”。巴特農神廟會讓人情不自禁思考“我從哪裡來、該往何處去”,歪斜的比薩斜塔則充滿了伽利略的學術氛圍,弗洛倫薩是浪漫的都城,而中國的古建築群,向來離不開“恢弘大氣”四個字,這與這個國家深厚的文化底蘊有關系。
皇宮,把腳下這片土地上曾有過的文化,以地面上的建築的形式呈現,人在其中,難免覺得渺小。
宋羊以前也遊覽過故宮,但切實地在一個時代裡、走進真實的皇宮,這種感覺又截然不同。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壓抑的氛圍——他只是抬頭多看了遠處幾眼,米公公就看過來,沒說什麽,眼神卻帶著輕慢。
皇權能壓死人,這才是活生生的皇宮。
宋羊籲出一口氣,樂觀地想,好歹他現在也跟皇親沾了邊。
程鋒悄悄在寬大的袖子下握了握宋羊的手,然後規矩地放開,沉默低調地走著。宋羊很快調整好狀態,如出一轍的沉默低調,沒有再東張西望。
轎子到了內宮門又不能往前了,剩下的路只能步行。皇宮很大,走了半個小時,在宋羊越走越慢的時候,終於到了萬康宮。
甫一停下,程鋒就默默伸手,撐住宋羊的手背。宋羊借著他的力道放松了身體,緊繃的小腿肌肉得到放松,頓時變得酸酸麻麻。
程鋒心疼地以眼神詢問:還好嗎?
宋羊衝他點點頭:我沒事。
米公公又看過來,宋羊就當作不知道他的目光,總不能這樣也算“殿前失儀”吧?
“奴才去通報一聲,還請侯爺、侯夫人稍等。”米公公把他們留在萬康宮外就走了。
他一走,宋羊乾脆也不顧忌形象了,可憐巴巴地半蹲下捶了捶腿。程鋒要幫他,宋羊搖了搖頭,重新站直了身子:“讓人看見不好。”
“苦了我的兒,”安湘心疼不已:“腿疼得厲害?”
“沒事的。”宋羊不解地小聲問:“娘,為什麽後面這段路不能坐轎子啊?”
“傻孩子,能在內宮做轎子的只有......”安湘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譏笑聲打斷。
“撲哧。”
一個身著藏青色貴族服飾的年輕男子從萬康宮右手邊的拐角處走出來,他體型偏瘦,膚色白得不健康,襯得眼窩下的青黑極其明顯。他似乎習慣了揚著下巴睨人,表情輕佻又浮誇。此時他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能在宮中乘輿的,只有父皇、皇子、親王、郡王,正二品及以上大臣,入了內宮,除非是輩分高於父皇、亦或者年逾古稀者、再或者由父皇特許的人,都禁坐轎。你是什麽人,怎麽這都不懂?”
“元朝曦,見了長輩要行禮問候,你怎麽這都不懂?”元荊舒口氣不爽地擋在宋羊面前。
元朝曦?那不就是二皇子咯?宋羊了然。
不過他也有些鬱悶,他問安湘的時候特意壓低了聲音,就是怕被人聽到,這個二皇子到底從哪冒出來的?
“小侄見過皇叔。”元朝曦立即道,卻透著一股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漫不經心。
“小侄見過皇叔、見過嬸嬸。”又一名男子從拐角走出來,他氣勢更沉穩,一身玄色的宮服,上面繡著四爪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