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與義身邊還有一個陌生人,應該就是柳不溫。黃與義也看見了他們,連忙走過來,“見過主子、見過公子!”
“不用多禮,這是袁老爺和他的夫人,以及他們的兩位公子和一位千金。”宋羊介紹道。
黃與義慧眼識人,看出這家人非富即貴,又想著他們的姓氏,心中有著猜測,連忙行禮:“見過袁老爺,袁夫人,已經三位少爺、小姐。”
“無須多禮。”
“這位是燈匠,揚城的柳不溫。”
“柳不溫見過各位貴人。”
柳不溫二十有三,但他長得著急,看起來像是有三十歲了。嗓子也不太好聽,是一把公鴨嗓,個子不高,模樣也不俏,至今未婚,一門心思做燈。
被趕出柳家後,柳不溫頹靡了一陣,直到收到了有角先生繪製的花燈圖。今天的他意氣風發,他有信心,一定能在這次的燈展中獲得頭名!
“這是你做的花燈?”宋羊仰頭,花燈足有兩米高。
“正是!”柳不溫興致高漲,“在下的花燈與旁人的截然不同,保證貴人們絕對沒有見過!”
“哼,誰知道是什麽破東西呢。”一直關注著柳不溫的柳家子弟站在不遠處不滿地哼一聲,柳不溫早就憋著一口氣不吐不快了,聞言立即道:“你等著!現在就讓你開開眼!”
柳不溫帶人一起輕扯花燈上的布,這大布料頂上早就剪開了,送送地固定著,一扯就下來,“刷”地,露出三位驚豔動人的仙女。
千璀台一時寂靜了。柳不溫攀上折梯,揭開燈門,逐一點亮花燈內部的特製蠟燭。當三位仙女都染上了朦朧的燈光後,柳不溫一個手勢,下邊的仆從便移動牽連著仙女關節的細線,三位仙女同時做了托舉的動作,左邊的捧起了蓮花,中間的托住了月亮,右邊的提起了兔燈,而隨著她們簡單的動作,圍繞在她們身邊的祥雲花燈也上上下下移動,仿佛她們當真駕著七彩祥雲而來。
“太美了……”不知是誰在人群中感慨了這麽一句,這仿佛啟動了什麽開關,人們紛紛讚美起來。
經由柳不溫的一雙巧手,仙女的面容唯妙唯俏,清冷、慈憫、嬌羞,各有不同的風韻,又融合成同樣的美。這不是一種秀氣的美,而是一種讓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生怕驚擾的端莊之美、大氣之美、怡麗之美。
宋羊滿意了。
程鋒在無人注意的時候,給宋羊一個讚賞的眼神。那眼神灼灼,讓宋羊恍然以為自己是不是成了光,才能讓程鋒這般追隨。
“別看我了。”宋羊微微踮腳,小聲道。
“為什麽,不讓看?”程鋒想把人抱起來親一親,然後藏起來。想到有朝一日,這些驚歎的、讚賞的、喜愛的嫉妒的渴望的目光會落到宋羊身上,程鋒心裡便翻湧起撲不到岸的波濤。在別人還不知道宋羊就是有角先生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憂慮他人的覬覦。
“你現在的眼神,像是想親我。”宋羊說著,還不怕死地偷偷吹了口氣,程鋒一下子收緊了握著宋羊的手,好懸沒繃住表情。
“咳!”夏隋侯重重咳了一聲。
宋羊的後腳跟迅速歸位,裝做無事發生。
宋羊:
程鋒:想親,
三仙女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程鋒和夏隋侯在人群擋住路之前退了出去,進入旁邊可以一覽千璀台的酒樓,有余裕地邊觀賞邊吃。
根據燈展的規矩,在最後一天,所有人可以給心儀的花燈投“簽”,最便宜的簽一文錢一支,最貴的錢一百兩一支,得簽多者為“燈王”。
柳不溫已經能想象簽子如雪片般的情景了,對一些善意地詢問,他毫不吝嗇地道:“圖紙是有角先生為我畫的!匠心坊的有角先生,那些販食車、削皮器,都是有角先生設計的,不會還有人不知道吧?不會有人不知道匠心坊吧?咱們這樣的手藝人,只有匠心坊才懂咱們啊!……什麽河邊大王,聽都沒聽過!”
最後的話是黃與義叮囑他說的,沒想到城裡居然出現了冒名頂替有角先生的人,簡直不可饒恕!
柳不溫的話很快散開了,只等他拿到燈王,“有角先生”的名聲就能更上一層樓!
宋羊心情也好得很,心情一好,忍不住又吃多了!
在他們對面的另一座酒樓裡,也有人正通過雅間的窗欄看著三仙女。
“那就是有角?”一個聲音低沉的國字臉男人問。
“回管事,有角先生並未現身,花燈旁那位是做燈的花匠,柳家的柳不溫。”
“晚點讓人去‘問問’他,有角在哪。”
“是。”
屬下退下,中年男人坐回桌前,抿了一口熱茶,才看向角落裡一直不出聲的瘦弱青年。
青年一身青衣,像根易折的嫩竹,雙手放在身前,細看,能看到寬大下被鐵鏈捆起的雙手。他一臉喪氣,“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你什麽時候能放了我?”
“你說木頭鳥?那算什麽東西,上不得台面。”中年男人不屑,國字臉的人大多面容堅毅,但在他臉上卻只有奸佞,“看到那花燈了嗎,你行嗎?”
青年早就看到了,頹喪地道:“術業有專攻,我不擅製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