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胎的仿生鳥向著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衝出去,他們的侍女、小廝振臂為小主人鼓舞鬥志,元愷和的“蒼鷹”一飛衝天,緊隨在宋羊的“糖葫蘆”後頭。
這一日的天空不是很藍,一場大雪才下過,下一場風雪又要來臨,日光雖然耀眼,但天氣稱不上晴朗,眾人望著振翅高飛的木頭鳥,視角也跟隨著從庭院一角升至遼闊的天幕,耳邊似乎就是翅膀推開風的聲音。
宋羊想起少年時的某一個春天,他在放學路上經過一個公園,看到了許多其樂融融的家庭在放風箏。他從來沒有放過風箏,也沒有興趣,只是獨自在路口邊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那一天在他過往的那些日子裡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只是這一瞬間在他腦海中忽然清晰起來——人們的笑聲,天邊的彩霞,沁著花香的風,但很快,記憶裡這些霧蒙蒙的畫面散開,化成眼前的一切。
程鋒也仰著頭,視野的開闊讓人的心情也跟著開闊起來,他心裡閃過很多念頭,又似乎什麽都沒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場景他也不曾經歷過。他微微垂眸,宋羊眼底的神色一覽無余,程鋒心裡一動,他似乎猜得到宋羊在想什麽。
指尖一暖,程鋒低頭,是宋羊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程鋒勾唇一笑,反手裹住宋羊的手。身側的玉珠、卓夏為“糖葫蘆”助威呐喊,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
毫無疑問,宋羊的“糖葫蘆”飛得最久,其次是元愷和的“蒼鷹”,最後一名則是安湘,這時候他們就發現“撿回所有木頭鳥”這個懲罰一點兒不輕松——龍鳳胎的木頭鳥一隻掛屋頂上了,一隻落池塘裡了。
宋羊也不會真讓安湘去把仿生鳥回收,只是不等宋羊開口,夏隋侯就主動攬了這任務,苦哈哈地討好因為他憋笑而差點惱羞成怒的夫人。
懲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贏家的彩頭卻不能馬虎的。
宋羊興高采烈地帶著眾人到街口買糖葫蘆,臨上嘴咬了,被程鋒“截胡”了。
宋羊:?
“你現在不能吃。”程鋒在他耳邊小聲道。
“......”宋羊不舍,但也分得清輕重,只能一臉垂涎地盯著程鋒手裡的糖葫蘆看,“那你吃給我看吧,吃得香一點。”
程鋒可不懂什麽吃播,他三兩口吃完,告訴宋羊:“外面甜,裡面酸。”
“......行叭。”廢話嘛這不是。
“羊哥你為什麽不吃?”元境和奇怪,羊哥不是想吃糖葫蘆的嗎?總不會是程大哥搶了羊哥的糖葫蘆吧?他一揚手,“羊哥,我的給你?”
宋羊微笑拒絕:“你吃吧,我不吃,我本來就是買給程鋒吃的。”說到最後,宋羊酸溜溜的,他終於意識到,接下來一段時候他都不能隨意地胡吃海塞了。
而元境和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糧,一言難盡地走開了:原來程大哥喜歡糖葫蘆啊,真看不出來。
賣糖葫蘆的地方離他們住的桂花巷子並不遠,在這條街道上有不少熱鬧的茶樓,燈展還在繼續,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很多百姓都不了解,揚城的熱鬧沒有任何變化。就在宋羊一行人斜前方的茶館背面,柳玕一臉不耐煩。
柳玕面前站著一個髒兮兮的男人,毫無疑問是城外的災民之一,他笑得諂媚討好,態度拘謹地問柳玕崔老三等人的去向。
柳玕有一瞬間的心虛,但他不會說任何實話。“我怎麽知道!你又是從哪兒聽說本少爺在這的?你不會是跟蹤本少爺吧?”
“小的哪兒敢!小的就是在柳府門口看到您出門了。”這人叫李大複,他訕笑著道,“柳少爺,崔老三說他進城是給您辦事的,但是崔老三一直沒回來......”
“什麽崔老三崔老四的!本少爺不認識,你臭烘烘的,能不能站遠一點兒!”柳玕嫌棄地皺著眉頭。
李大複雖然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但極力把自己收拾得乾淨體面了,只是在柳玕眼裡,他依舊像灘泥巴似的不堪入目。
李大複不敢露出半點兒不高興的表情,“是小的得罪,汙了您的眼。”李大複稍微退開一步,試探著問:“可是那天柳少爺您來城外很多人都看見了啊,崔老三他們三個就是跟您走的……”
“閉嘴!”柳玕壓著嗓子,“嚷嚷什麽!”
李大複可不敢辯駁自己壓根兒沒有嚷嚷,隻好再降低音量:“柳少爺您能不能給句話,崔老三什麽時候能回來?他老娘惦記著呢......”
李大複是逃難的不假,但他原先是個走南闖北的貨商,有點兒見識,心思也靈活,所以同村的災民一起湊了進城費把他送進來。
柳玕抽出腰上的荷包,隨手一甩丟到地上:“這不是你該問的,拿著錢滾,別再來找本少爺,不然問問你自己有幾個腦袋!”
李大複舔了下乾裂的嘴唇,心裡驚疑不定,崔老三是沒命了嗎?
他彎腰撿起柳玕的荷包,銀錢的重量壓在手心上,有點沉,如同李大複的心情。
“趕緊滾蛋,本少爺今天的好心情都讓你壞了。”柳玕罵罵咧咧,時不時朝四周張望一下,生怕有人注意到他。此時的他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不在家待著,非要出來找樂子。樂子沒找著,還讓麻煩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