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很奇妙,這是他們的……哥哥。
宋羊:?
他揮揮手,然後得到三個一模一樣的揮手,待他收回目光,就對上程鋒意味深長的視線。
“……你認識他們嗎?”宋羊問,“你從剛剛就怪怪的,你認識他們吧?他們是誰啊?”
程鋒微妙地停頓了下,轉而問道:“你還吃嗎?還有不少。”
他們回到雅間,桌子上確實還有很多食物,但宋羊眼裡此時沒有食物:“你別轉移話題啊。”
“我怕我現在說了你等會兒吃不下。”程鋒道。
宋羊一聽,目光在程鋒和食物之間來來回回逡巡,“那你現在說了,是隻影響我等會兒吃,還是連我明天吃飯都影響?”
“……”程鋒答不上來,這可真說不準。他一手撐著下巴:要不不說了?若是夏隋侯一家不打算與宋羊相認,說了反倒讓宋羊傷心。若是夏隋侯他們打算與宋羊相認,宋羊很快也會知道,那不如趁著胃口好的時候多吃幾天……
看到程鋒如此糾結,宋羊先是驚訝,隨即想到,能讓程鋒這麽糾結的,大概跟自己有關吧?
跟自己有關的人……
宋羊“啊”一聲,低聲道:“夏隋侯?”
見宋羊自己猜出來了,程鋒點點頭,“是。還吃嗎?”在程鋒眼中,養胖宋羊才是最重要的。
“……”宋羊微微歎氣,他確實不想吃了。
他心裡有緊張,有不安,有感慨,五味雜陳,自己都說不明白是什麽感覺。在見到夏隋侯他們之前,宋羊並不期待,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對“父母”失望了。
龍應台說過,所謂父母子女,就是緣分一場,宋羊就當自己與父母無緣,好在他也平安健康地長大了。而現在他有程鋒、有自己的家,認不認親什麽的,他不是很在意,故而知道程鋒在調查他的身世,他亦很少過問。
但見過夏隋侯他們後,雖然只是說了幾句話,宋羊心裡陡然就期待起來。近鄉情更怯,他心裡全是怯生生的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有些可憐,程鋒一直看著他,看得心都要碎了。他將宋羊摟進懷裡:“若是不想見他們,那就不見了。”
“……不是的,我不知道怎麽說。”宋羊想到安湘跟他說話的時候特別溫柔,小學時他去同學家玩,小學同學的媽媽特別溫柔關切,宋羊當時非常羨慕。
沒有人在他出門後目送,沒有人會惦記他的生辰,也沒有人擔憂他穿得暖不暖,吃得飽不飽。他早就學會了照顧自己,甚至在末世中也能苦中作樂地想:得虧小爺自立自強,不然哪裡苟得住?
但總說著無所謂的人,真的無所謂嗎?
程鋒沒有說什麽,輕輕拍著宋羊的後背,直到宋羊從暗色的過往回憶中抽離。
“程鋒。”宋羊歪著頭靠在程鋒肩膀上。
“我在。”
“他們怎麽會來?”
“趙錦潤說的吧。”
“哦,也是。”
兩人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宋羊才抽抽鼻子重新站直身體,“我們回去吧。至於他們……”
宋羊撓撓頭,“順其自然吧。”
程鋒萬事都順著他,“好,我們回去吧。”
“嗯!”
這晚,程鋒以為宋羊會睡不好,宋羊自己也是這麽以為的,但宋羊卻沾床就睡了。
程鋒在微弱的光線下望著宋羊的睡顏,默默道:誰也不能帶走你。
另一邊,夏隋侯一家幾乎是徹夜未眠。
安湘兩眼通紅,止不住哭泣。她出自習武世家,從小就被教導有淚不輕彈,她堅強又颯爽,嫁到京城後很不習慣,元荊舒縱著她,兩人常常去野外騎馬,是一對京城人人豔羨的伉儷。但安湘的意氣風發直到失去第一個孩子便戛然而止。
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她的孩子,也沒有放棄過尋找,她和丈夫甚至都做好了孩子早已經不在人世的準備,沒想到多年都沒有消息,突然間卻峰回路轉。
從愷和那得知趙錦潤所說的事,起初夏隋侯夫婦是不信的,但他們不願意放棄任何一點希望。當時鎮上正在審查宋家滅門的慘案,來調查的人在府衙外遠遠地看見了來接受問詢的宋羊,那一面,猶如一石驚起了千層浪。
得到消息後,夏隋侯夫婦馬上想親自前往大溪村,只是京城局勢緊張,又突然發生了安叢的那件事,他們無法脫身,才拖到了現在。
“別哭了,他看起來很好。”元荊舒安慰道。
“那還不是多虧了程鋒!”安湘又哭起來,“那個宋家都是什麽人哪,可憐我的孩子,被他們那樣磋磨!”去調查的人如實地說了宋家的慘案,宋羊在堂下做的供述也一五一十地呈報,安湘聽的時候就哭得暈過去。
“挨千刀的,遭報應都不夠!我多想把他們千刀萬剮!給我的孩子報仇!”
元荊舒長歎一聲,“好在孩子有自己的造化。”今晚第一眼看到宋羊,他就知道,是他和湘兒的孩子。湘兒說得沒錯,孩子過得很好,比他們想象的要好,這都多虧了程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