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五充耳不聞,只是盯著程鋒看,即使冷汗和痛楚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衣影,他也很滿足。
左五迷戀的目光讓卓四季頭皮發麻,他根本不敢去看主子是什麽反應,見左五不打算回答,一個手勢,立即有人松開吊著左五的鐵鏈,左五無力支撐,沉入水面下,咕嘟咕嘟地水泡往上冒,控制鐵鏈的人又抓準把人拉起來。
反覆幾次,左五奄奄一息,但他只要冒出水面,睜開眼必定是追隨程鋒的身影。
程鋒也確定被惡心得夠嗆,他甚至想,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裡浪費時間?在被窩裡摟著軟軟的宋羊睡一覺不好嗎?
“主子......”左五虛弱地說:“他怎麽配得上您......”
程鋒本來想走了,聞言又坐下來。左五誤會了他的舉動,以為這是默許,陡然生出一股力氣,聲音都清晰了不少:“他還會武!他肯定是別有用心,圖謀不軌!主子,你不能信他啊!”
程鋒聽到這裡,就知道不是他想要的話。
左五還在說:“宋壘說了很多,下屬都能稟告給您聽,那個雙兒有問題!不能信!”
“閉嘴!”卓四季厲聲呵斥,這回不止是泡泡冷水那麽簡單了,當左五被拉上來,迎接他的還有一根鑲滿了勾刺的棍子和一盆辣椒水。
一番毒打後,程鋒示意他們停下,問:“宋壘呢?”
“......放走了。”左五不會回答別人的話,卻會回答程鋒的話。
程鋒不虞,“他去了哪裡?”
“......京城。”
程鋒聽到了想要的,起身便離開,他給了卓四季一個眼神,卓四季了悟,著手去安排左五的死法。
左五看著程鋒離開,扯著嗓子呼喚起來:“主子,帶我出去吧!主子,救救我吧——”
程鋒腳步一頓,想起他先前聽到的匯報,壓抑不住怒火道:“早知今日,我當初就不該救你!”程鋒是真情實感地懊悔,當時順手一救,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誰能想到埋下了這麽大的禍患。
“不!”左五瘋狂搖頭,這話何其耳熟,他被沉在水牢中時,那雙兒就差人送來了一樣的話,當時他冷嗤一聲,一萬個不相信,因為他知道,主子是一個非常善良、非常心軟的人。那一年,不過是雙膝及地、沿街乞討的叫花子,主子雖流落泥地,但一身矜貴氣度,一看就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少爺。他躲在街角,悄悄偷看客棧大堂裡吃飯的主子,他自以為很隱晦,沒想到回頭就收到了主子吃剩的食物。
回想起來,左五忍不住露出笑容。可惜,主子不是單對他一個人好。
七年,左五從無名乞兒,一路拚殺,坐到了暗衛隊第五的位置,就為了能離主子近一點、再近一點,他盼著有朝一日能像大總管卓四季那樣,近身伺候主子,報答主子的恩情了!可是,可是宋羊出現了。
宋羊也不過是個泥潭裡的爛蟲,主子心善,順手一救,結果這個雙兒居然攀附上了主子!不要臉!
“主子,您一定是被那雙兒迷了眼了,我是您救回來的啊——主子——”
程鋒已經走了,地窖的門“哢噠”闔上,蓋住了左五的呼喊。
卓四季眼神冰冷,他怎麽沒發現主子身邊藏著這麽一個瘋子呢?還好公子沒事。“動手。”一刀死太便宜他了,卓四季示意手下拿來一個玉瓶子。
左五已經瘋狂了,甚至不在意馬上來臨的死亡,他茫然地問:“那為什麽要救我呢......”後面的話含混不清,因為他被人捏開嘴,灌進了穿腸的毒藥。
這藥叫“破縷”,服下此藥的人會渾身劇痛,而且是越冷越疼。卓四季看著左五被丟回水中後才返回地上。
院子裡,所有人都跪著,宛若不久之前,但這一回氣氛更冷肅、更壓抑。程鋒負手而立,視若無睹,卓夏把斷手斷腳的那兩人又拖出來,院子裡彌漫著一股血腥氣,像沉沉的陰霾,堵在眾人心上。主子任人唯賢,對屬下寬厚大度,但這不代表主子心軟。
跪得越久,眾人的心就懸得越高。
卓四季跪在程鋒腳邊,“啟稟主子,左五已斷氣,屬下會立即讓人搜查宋壘的下落。”
“嗯。”
聽不出主子的心情,卓四季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道:“還有另外兩人,他們聽信左五讒言,誤以為公子對主子不利,這才......屬下並非在為他們求情!這二人偏聽,當割了耳朵,還怒視公子,應剜了眼睛,只是公子交代這二人當待主子回來後由主子發落,屬下這才不敢擅自決定!請主子明鑒。”
那兩人聽著自己的下場,心都涼了,但他們被點了啞穴,一點兒聲音發不出來。
程鋒卻不想搞得那麽血腥,“林大夫那缺試藥的藥人,把人送去吧。”
“是。”卓四季心一顫,做藥人,那可是生不如死啊......
“至於你,你們......”程鋒停住了,在眾人的冷汗匯成足夠泅濕了衣裳的淺淺一灘後,程鋒才道:“宋羊習慣你們伺候了,自去領罰吧。”
這是對卓四季、卓夏、玉珠和寶珠私人說的,他們齊聲應是,待程鋒離開西院,四人也各自歸位,而至於其他人,只能繼續跪著,但沒有人敢有怨言,卓四季走前敲打他們一句:“好好認清楚公子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