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困倦而蓄滿水霧, 幽幽地看著自己。
晏清昀手上一頓,壓低嗓音:“……抱歉。”
他竟也被盯得有些緊張。
好在江眠是真的困了, 沒有追究的意思,反而軟軟道:“抱抱。”
“遵命。”晏清昀閉了閉眼, 輕聲說。
當床簾被再次拉緊, 晏清昀輕柔撥開江眠側臉的烏黑發絲,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
“討厭,又亂親我。”江眠半睡半醒地嘟囔著, 隨即將有些微涼的手伸進了晏清昀的裡衣之中, 報復般揉了兩把。
晏清昀微微抿唇,忍著沒動, 直到江眠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 指尖也泛起暖意, 他才將人摟得更緊了些。
溫香軟玉在懷,原是這般感覺。
江眠不知道的是, 晏清昀自小就明白, 自己與他人不太一樣。
他有嚴重的情感缺失。
正因如此,他才對沈鶴雲的傾慕與殷勤毫無所覺, 即便被捧在手心上長大,他也感受不到所謂親情。
他可以表現得孝順上進,克己複禮,卻也僅僅因為這是先生所教, 身為太子他理應如此。
但是當太子可沒有什麽意思, 至少對晏清昀而言再簡單不過。
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循規蹈矩, 冷靜分辨阿諛與直諫,隱藏自己的惡意,麻木地做好所有一國儲君應該做的事情。
這個穩如磐石的嫡長子身份,甚至不苛求他本身是否具有絲毫野心。
直到江眠肆無忌憚地給了他當頭一棒,而且還在不斷讓他感到驚喜。
晏清昀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就像是一個天生沒有味蕾的人,猛然品嘗到了酸甜苦辣千般滋味。
混亂,迷茫,痛苦,狂喜。
哪怕他真的是被妖物蠱惑了心智,又有何妨?
晏清昀其實不太適應這般紛湧而出的複雜感情。他是在大著膽子試探,每一次都盡可能裝得遊刃有余,但也僅此而已。
因為他心知肚明,江眠隨時可以離他而去。
至少現在,江眠分明可以輕易便將他按死,卻依然願意停留在這無趣的東宮之中,跟他相處得有來有往……這讓晏清昀有種莫名的安心與愉悅感。
但當他看向其他人時,卻依然覺得對方就像死物一般。
晏清昀無法確定,江眠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雖然如今江眠因為他選擇了坦誠,而態度逐漸軟化……可當他將自身的醜惡之面徹底暴露出來,他的太子妃還會一如以往麽?
江眠可以肆無忌憚,但晏清昀做不到。
就如此刻萬籟俱寂,他卻隻敢悄悄吻一下江眠的發頂。
*
翌日。
晏清昀秉承著坦誠的原則,將昨夜得知的消息如實告訴了江眠,眼眸中還透著若有若無的嫌棄。
江眠這才知道,晏清昀不僅對沈鶴雲的離開有所提防,還派了暗衛一直跟著。
他之前吃醋吃得太早了,沒來得及查證,甚至有那麽一點失去理智。
“所以沈鶴雲果然還是傾慕於你。”江眠想著,又故意幽幽地說了一句。
“孤從未對他示好過分毫。當年的東宮伴讀數量不少,孤對所有玩伴的態度都差不離,”而晏清昀隻想堅定地跟沈鶴雲撇清關系, “若是你對他不滿,孤會讓他再也無法看見明日的朝陽。”
“慢著,你還只是太子而已,別亂折騰,”江眠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倒不如先想想如何應付沈大將軍,他到底是好是壞?”
再怎麽說,沈鶴雲也是鎮國大將軍家的哥兒。在原文中他能夠順利得償所願,讓火葬場燒得旺盛,跟他父親的勢力軍權就有很大關系。
沒人敢輕易對他強取豪奪,以免得罪了真正的大權在握之人。
“沈將軍……他在邊疆鎮守的時間太長,幾次被召回京城也推三阻四,還默不作聲任由家眷離開京城,這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晏清昀笑了笑,順勢將江眠摟住,“父皇雖是仁君,但也不至於在大事上心慈手軟,孤只需要找到切實的證據即可。”
江眠任由他抱著自己,默默點頭。
當今陛下,確實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單看江丞相以後的遭遇就能知曉。只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了。
但他不可以提前透露江府未來會遭遇的事情……被發現是狐狸精其實都不算太大的危險,但如果別人堅信他有預知未來之能,那麽才會真正惹上不得了的麻煩。
無論在哪個年代、哪個世界都是如此。
於是江眠不動聲色地問道:“那麽有了證據之後,又該如何呢?沈將軍如今手中的將士可不算少。”
“其實不難。夏國征兵皆要求有家眷登記在冊,他們絕不會輕易追隨沈將軍胡來。況且如今即將入冬,邊疆苦寒,連猛禽也難得一見……”
江眠反應很快地眨了眨眼:“那如果京城不撥糧草,他們就沒飯吃了。”
“是。只需在他徹底暴露圖謀之前,斷掉半數的糧草供給,外加一道言辭巧妙的旨意,沈大將軍自己手下的將士便可逼他帶著虎符,遵旨回京,”晏清昀輕描淡寫地說著,“只看父皇可否下得了這個決心了,畢竟沈大將軍也算是征戰多年,功勞顯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