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祖宗被擄來以後,還從未提及自己在凡界的家人,簡直漠不關心。
江眠好像唯獨在意……在意他過往的情史。
這麽一想, 晏無歸心裡忽然通暢了不少。
於是他垂眸盯著懷裡的人,低聲問:“江眠,你到底為何會如此膽大包天?”
“蜉蝣撼樹, 才最有意思, ”江眠彎起唇角, 不知何時便再次用上了敬稱, “師尊,您說自己奈何不了我,可我難道不也是如此麽?”
晏無歸微微一怔。
江眠掰著手指, 細數道:“只要您想避著我, 我便永遠也找不到您。哪天我不聽話惹您心煩, 您也可以隨手將我扔到萬裡之外。而今後您若是厭倦了我,就能用一根手指將我輕松碾死......不是嗎?”
“……是。”
如果他真的想把江眠碾死,或許用不上一根手指。
只要晏無歸不主動收斂那渡劫後期的威壓,這魔宮有大半的修士都會轉瞬間爆體而亡。
他們二人實力懸殊至極,江眠這蜉蝣撼樹一詞用得合情合理。
“所以師尊,反正在旁人眼裡,我就該是您閑時取樂的小玩意兒,我的存在對您毫無威脅,”江眠將碎發撩至耳後,理直氣壯道,“那我就要趁著師尊還願意寵我,生氣了也舍不得殺我的時候……再多任性妄為一些,這樣才有意思。”
晏無歸沉默聽完後,低聲感歎道:“你是個修魔的好苗子。”
純粹為了得到些許趣味而肆意行事,正正是魔修愛做的事。
江眠不置可否地歪了歪腦袋:“那師尊為何要讓我修煉如此溫柔的正道功法呢?”
“這件事,本座做得很對,”晏無歸抬指用力點了一下他的腦門,“許多魔功威力雖強,卻會潛移默化扭曲人的心性,境界越高,越是難以自覺。本座可不想看著你變為功法的奴仆與養料,屆時,你恐怕比如今更為性子惡劣。”
而江眠好像完全沒聽進去似的,鼓起臉揉了揉額頭,悶聲道:“師尊,你欺負我。”
“本座何時……”
“你就是在欺負我,還要對我動手動腳。”江眠將腦袋藏進他頸窩裡,軟軟控訴道。
微涼的柔軟臉蛋在頸側輕蹭著,親昵無比,讓晏無歸渾身一僵,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只能默默認了口頭上吃的虧,江眠說什麽就是什麽。
關系親近之人到底該如何相處,對晏無歸而言本就是一個困難的話題。
他其實有些無措。
但江眠倒是比他自然得多,沒過一會兒又揚起臉驕傲道:“對了師尊,我今日突破到煉氣六層啦,您看!”
話音未落,他白皙指尖之上就霎時多出了幾個小冰珠子,圓滾滾的毫無棱角,散發出微弱的寒意。
晏無歸心中一振,感覺話題終於回到了……他可以正常應對的事情之上。
於是他松開江眠,打了個響指,故意高深莫測道:“回頭。”
江眠乖乖轉身,看向天際。
轉瞬間,一道血紅的瀑布順著頭頂月光傾瀉而下,衝入後山,驚起萬千飛鳥。
那高不可攀的神秘血月,好像僅是被他隨手當作一個盛滿血水的容器。
當瀑布散去,月亮竟也逐漸褪色,變成了潔白純淨的皎皎玉輪,高掛在夜空之上。
晏無歸折騰出了如此大的動靜,魔宮四下卻皆是安分無比,執法隊的人感受到這熟悉而強悍的靈力波動,更是半點不敢作聲。
他們又不是瞎子,只需抬頭悄悄看上一眼,就能明白是尊上在哄人開心呢。
“哇……太好看了,師尊真厲害!”江眠眸子亮晶晶的。
被誇了,晏無歸發現自己居然真的有些得意。
“小小戲法而已,不足掛齒。”他按捺著彎起唇角的衝動,強行漫不經心道。
然後他就被江眠捏了捏臉。
“但是師尊,你有點笨。”
“……什麽意思?”
“我們的關系已經不一樣了!這個時候,您應該摸摸我的頭,誇我做得很好才對。”江眠理直氣壯地教育道。
安靜片刻後,晏無歸恍然大悟。
他耳尖悄悄熱了起來,有些許僵硬地抬手揉了揉江眠柔順的黑發,照本宣科般誇道:“你做得很好。”
“嗯,就是這樣。”江眠沒有再繼續追究,滿意地彎起唇角。
而晏無歸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又忍不住低聲問他:“江眠,還有什麽是本座應該做的?”
他知道自己不擅長這些,如今也不得不虛心學習。
江眠眨了眨眼睛:“唔,要叫我眠眠。”
“……眠眠。”
“要時常抱我。”
晏無歸立刻重新摟住了江眠的腰。
“還要親我一下,輕輕的。”
“好。”晏無歸認真應了,抬手將江眠唇角的傷口治愈,才盡量溫柔地低頭吻他。
而江眠軟綿綿地靠在他懷裡,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勾著他的指尖不說話了。
好像這樣就已經足夠。
晏無歸很少能感到如此心緒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