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林神情疲憊,黑西裝,手臂上綁著一塊白布。
我一定笑得很難看,我的手瘋了一樣抖,想要逃離這個探監室。
元林脾氣暴還護短,高中時誰要是有一點欺負宋季秋的苗頭就會一言不發衝上去和人打架,可是他現在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團惡心的空氣,既厭惡又無視,很冷靜地告訴我。
宋季秋死了。
在這一刻,我終於等來命運對我最終的審判。
因為表現良好得到減刑,我很快出獄。
我在宋季秋的墓前跪了一夜。
天光將破時,我回到原來的房子裡,利用剩余為數不多的人脈幫宋家鋪平了剩下的路。
至於他們肯不肯接受,我懶得去管。
書房到處都是宋季秋留下的痕跡,積灰的書架上角落擺了《基督山伯爵》和《羅密歐與朱麗葉》。
有關復仇,有關愛情。
我拿下右邊的那本,宋季秋在我的書房辦公,他假裝頭疼把工作推給我,自己到我的書架上找閑書看。可惜我的書架和我本人一樣無聊,只有專業書籍,他從犄角旮旯裡翻出一本《羅密歐與朱麗葉》在長椅上昏昏欲睡。
書裡乾乾淨淨,連折痕都舍不得有,裡面卻夾了一個四葉草書簽和一張照片。
模糊不清,只有微微的輪廓。我認出來,這是他纏著我去聽莎士比亞的話劇表演時偷偷拍下的。
照片背後宋季秋清秀的字跡,他寫這行話一定眼神清亮又溫柔:
“我願意把我整個的心靈,賠償你這一個身外的空名。”
身負世仇的朱麗葉對羅密歐說,拋棄你的名字吧,我願意把我整個的心靈,賠償你這一個身外的空名。
我最厭惡的癡男怨女寫出我到現在才發現錯過的東西。
我撫摸著字跡,笑出眼淚。
我這一生是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飲鴆止渴,在黑暗中不斷下墜燃燒的故事。
我點燃了一支煙,把那個刻了四葉草的打火機扔進汽油裡。
轟然火光,付諸一炬。
這就是我一生荒誕戲劇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