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我從一開始靠著魯卡斯做生意發家,再到他和貴族決裂後,迅速改換門庭投了魯克郡公爵,這個過程中,小王子明裡暗裡都幫了不少忙。
甚至他叔叔魯克郡公爵, 還是他自己介紹給我認識的呢。
我拿出了星海主教克拉夫贈送的治療符文,動作迅速地往他腹部上一貼, 看著魔法陣發出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但等到符文耗盡,變成灰燼消失後, 他的傷口依舊猙獰可怖。
整個過程中,魯卡斯都笑得頗為苦澀,當我不明所以, 把頭伸過去仔細察看傷口時,小王子在我耳旁幽幽說道:“別忙活了, 薩爾,我這傷就是克拉夫打的。”
什麽?連星海之主都終於對你忍無可忍了?!
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
隨後, 我抽動嘴角, 道:“那你不早說,還浪費我一張珍貴的治療符文。克拉夫也不是見人就送的, 只有給教會捐款累計超過一萬金克裡, 才能獲得一張贈品。”
一萬金克裡啊!雖然我也是要進一步打入上流社會, 但這要是讓雅諾知道, 我屁顛屁顛地給星海之主送錢,這個小心眼的屑老板不得直接送我去輪回?
魯卡斯挑眉,低頭用染血的手,握住我脖子上閃爍著星光的精致項鏈,好笑道:“哎,薩爾,你這麽說,良心難道不會痛嗎?是誰當初怕克拉夫怕得要死,生怕他辨認出你的身份,把我的‘晨星之光’都騙去了?現在用你一張符文都心疼?”
良心?鹹魚並沒有這種東西。再說這兩件事能一樣嗎?你是在浪費我的符文,而我借用“晨星之光”是合理有用的!
青年咳嗽了幾聲,濃鬱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我皺了皺眉頭,問道:“克拉夫為什麽要對你動手?星海之主允許這種事發生嗎?”
“你問吾主啊?”小王子譏諷地彎了彎嘴角,“祂應該暫時管不了任何事。我們還是來說說克拉夫吧,他不對勁,好像被什麽控制了。”
……不是,你先等等,你剛才是不是隨口說了什麽很勁爆的消息?
什麽叫星海之主目前管不了任何事?!
但魯卡斯完全不想和我討論這個,而是自顧自地往下講,大概是他半個月前,例行去敷衍……啊不對,是和克拉夫一起參加禱告,他發現克拉夫的狀態很奇怪。
“外表和氣息都沒問題,說話和邏輯都很通暢,但他頻頻提到‘兔子’。”
“兔子?”
“對,他提到王宮裡有一隻白兔,然後用一種很癡迷的態度,用整整三分鍾,描述了那只在青草地上曬太陽的兔子有多麽可愛迷人,它腳上的小紅鞋多麽精致小巧。”
“……”確實非常詭異。
“但問題是除了我,沒有人覺得有什麽異常,參加禱告的信徒和神職人員甚至和他討論起了那隻兔子。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回到王宮後,特意詢問了周圍的人,有沒有人養了兔子?”
“你也知道貴族多喜歡養動物,什麽孔雀、花鹿、巨蟒……我叔叔魯克郡公爵甚至想養一條龍,但他頂多只能養蜥蜴,好吧,扯遠了,我的意思,王族養動物很正常,但養一隻兔子卻不正常,因為白兔太普通了,不符合他們炫耀的性子。”
“然後,所有的侍女、侍衛都告訴我,沒人養兔子,王宮裡從來都沒有白兔。如果我想吃兔肉的話,他們可以讓後廚專門去買來給我做。”
“除了兔子,克拉夫主教還有什麽奇怪之處嗎?”
“呃,這倒是沒有,”魯卡斯捂住傷口愣了愣,又問道,“但這還不夠嗎?要麽是邪神,要麽是厄難事件。而竟然能迷惑一位正神主教,誠然,這和吾主最近管不了事有關,但也足見對方的強大。”
所以說,星海之主到底遇到了什麽?連自家主教出了這種問題,都顧不上管……
“那你為什麽要管?”我端了一杯“紅玫瑰瑪澤米諾”遞給小王子,不解地側頭道,“星海之主暫時庇護不了你,而出了詭異,你又沒發現對方的攻擊性,為什麽偏要刺激它?”
“這不像你,魯卡斯,你確實剛直、固執又嘴碎,但不是沒準備就往上撞的傻子。即便是當年的吹笛人,你也是被它抓走的,而且若不是我用了激將法,你本來打算坐等教會救你。”
“過了七年,怎麽,反而越來越衝動了?”
魯卡斯接過玻璃酒杯,盯著裡面泛著玫瑰光澤的液體看了半晌,才悶聲道:“我不知道,薩爾,我就記得,克拉夫帶我去看了白兔,而我一看到那隻兔子,就忍不住攻擊它。接著,克拉夫就歇斯底裡地襲擊了我。”
“而其他所有看到兔子的人,都試圖殺了我,哪怕他們手裡只有一支筆、一把掃帚、一塊抹布,他們都瘋了似的,好像打算用抹布勒死我一樣。我又不能殺了他們,而且還被克拉夫追殺,只能先逃到你這裡。”
“在我被追殺的時候,護衛和侍女們半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我、克拉夫主教和兔子根本不存在,”他鼓了股腮幫子,孩子氣地低聲嘟噥道,“薩爾,我是不是也中招了?”
我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托著腮,斜眼瞥他:“您說呢,小王子殿下?”
不過那隻兔子簡直邪門,比當年的吹笛人還邪門一百倍,我只是聽了一耳朵,就能想象出那個毛骨悚然的場景——
所有人一臉癡迷地看著一隻穿小紅鞋的雪白兔子,喃喃不休地讚美它的皮毛是多麽柔順美麗,它的姿態是多麽可愛動人,而當你被蠱惑著攻擊它時,它的信徒們齊刷刷地看向你,並滿臉猙獰發瘋地追殺你……然而,王宮裡卻根本沒人養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