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變得完美,再完美一點,更完美一些,才能得到人們的重視和喜愛。多麽可悲啊,王子殿下,您出生就能輕而易舉獲得的東西,你的姐姐卻要耗盡全部力氣。”
“女性繼承人,從來都要比男性完美十倍以上,才有資格進入父母和別人眼中。”
“她明明想直接一把掐死您,卻還要裝成一個好姐姐,對您噓寒問暖;她明明就厭惡那群虛假的貴族,卻還要花費整夜時間收集和記憶每個人的愛好;她明明說加爾文·溫頓令她作嘔,最終卻還必須要嫁給他。”
“每年每月每日每時每分每秒,她只有在換鞋子的時候,在我一個人的面前,才會露出自己真正的臉,她一邊用簪子刺得我鮮血淋漓,一邊笑著哭道,她有多嫉妒我,就有多離不開我。”
我品著,這味兒怎不對呢?
“可我又何嘗希望離開她呢,哪怕她每天讓我流血疼痛,我也想一直陪著她。但最終,當她訂婚之後,她還是選擇放我離開。”
“如果我永遠不能揭下面具,至少你可以替我活得自由一些。公主殿下這麽說著,不容我反駁地將我打發出宮,她給了我一大筆錢,她放走了我,盡管那根本不是我要的。”
“留在宮中最後的日子裡,我意外見到了那面神秘的石牆,絕望之中,我向未知的存在祈禱,希望公主殿下能達成心願,不被他人的目光束縛,擁有真正的自由。同時,也希望我能不要嫁人,一直留在她身邊。但我沒想到……那個石牆實現願望的方式,卻是這個樣子。
“它將公主殿下扭曲成了厄難之魔,奪走我的性命為代價後,又讓我成為了她,繼續活下去,因為它說,對等施予。”
笑死,成了厄難之魔,連人都不是了,當然就不怕別人眼光了;把你變成了她,你們不就永不分離了嗎?這是什麽黑泥聖杯許願機啊!
“我知道,像公主殿下這樣肆意控制別人,連克拉夫主教都不放過,遲早會惹來麻煩。可我阻止不了她,我早就猜到有今天了,你們終究是來了。”
“我這輩子從未傷害過任何人,現在也不會。既然是這身皮囊束縛了她的一生,那我就幫她,徹底脫離出來吧。”
“噗嗤”我聽到利刃化開血肉的聲音,也聞到了空氣中的鮮血味,魯卡斯的肌肉僵了僵。我不耐煩地推開他,迎面就看到一個正在剝自己皮的血淋淋人形,她一邊剝皮,一邊還聲音細軟地笑。
這其實解開了很多謎團——
如果伊麗絲真的害死了安娜,又怎會留下她母親仍在宮裡?像她這種控制狂不該斬草除根的嗎?而且安娜母親明明眼睛不好,卻始終沒有被趕出廚房?
如果安娜真的只是一件消耗品,在她意外遇到魯卡斯,差點暴露伊麗絲真面目後,又怎會被允許還活著,甚至放她休假三天后,就又回到了公主身邊?
如果安娜真的一心復仇,那隻紅鞋子兔子又怎能如此囂張地到處蹦躂,而她卻只是靜靜地扮演一位不再完美的公主?安娜知不知道兔子的事情,如果知道,她為什麽什麽反應都沒有。
傷害有,嫉妒也有,但她們之間的關系和感情,卻遠比純粹的恨更複雜,她們就像伴生的兩根吸血藤,彼此纏繞,彼此依賴,彼此傷害。所以,這是“愛”嗎?不,很難相信,這世界會有這麽扭曲的愛。
智者不入愛河,真可怕,果然還是摸魚更香。
但這不是事情的關鍵,安娜打算自己剝皮了斷,先不說能不能成功,以她和伊麗絲公主的聯系,她真沒了絕對會激怒“兔子”!
魯卡斯也有幾分急了,連忙撤掉周身的領域,試圖衝上去阻止安娜的自殘行為,他徒手握住那把刀子,低聲吼道:“你先等等,伊麗絲未必不能恢復原狀,告訴我們,那面石牆在哪裡?我們可以再次許願,把我姐姐變回來。”
血人愣了愣,接著下意識回答道:“復國戰爭長廊的第二個拐角走到底,左轉後的第五個房間,打開門就能看見了。”
還不等魯卡斯再說什麽,我們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密密麻麻,帶著一種醉漢般的臉凌亂癲狂,我仿佛想到了什麽,猛地抬頭,便看見窗口外有一隻穿紅鞋子的兔子,正瞪著那雙瘋狂的紅眼睛,不斷用爪子敲擊著泛著玫瑰色澤的玻璃。
Oh,shit,真正的伊麗絲公主找上門來了。
緊接著,我察覺到身邊的魯卡斯狀態異常,漂亮的雙眸慢慢失去高光和神采,好像被什麽給迷住了一般,而那些匆匆趕來的腳步,屬於玫瑰宮所有侍衛和仆從。
這隻兔子本身應該沒有攻擊力,她只能扭曲他人的認知。
想到這裡,我少了幾分驚恐,再朝她看過去的時候,兔子詭異可怖的形象也發生了變化——她重新變回了人類的長相,只是表情猙獰瘋癲,一雙柔嫩的腳被塞進狹小的紅舞鞋中,不斷往外溢出新鮮血液,染紅了整片鞋面。
當安娜向石牆祈願的那一刻起,她獻祭了自己的生命,伊麗絲公主也不再是人類。
我感受了厄難之魔的氣息,令人驚訝的是,這股氣息和當年的吹笛人何其相似,就好像同根同源,我訝然地挑眉:莫非,吹笛人的力量也源於那塊神秘石牆?
顧不得太多,我慢慢往後退去,三樓窗戶外的伊麗絲公主對我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緊接著,流光溢彩的星光之劍就擦著我的臉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