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北夷人看來,這些愚蠢的中原人真的很怪。
朝臣又各自舉薦主將人選,可跳來跳去, 都沒有威望足以服眾的將軍, 一時陷入僵局。
伊渾可汗狂犬吠日, 琅朝必要一血恥辱, 於公於私, 於情於理,此戰只能贏不能輸。
眾人大多數看向魏王,少部分瞥向我。
謝邀,國師不負責選人,國師隻負責在出征前給全軍上祝福buff,和遊戲裡的牧師一樣。
魏王一如既往尊重群臣,自己不怎麽言語。
見金鑾殿漸漸安靜下來,她摩挲手指,頷首道:“既然如此,小王倒有一個想法。”
她含笑看著我:“小王打算親自掛帥,迎戰北夷,國師以為如何?”
邪魔是什麽意圖?
我的大腦飛速轉動,但當著群臣的面,國師不能猶豫太久,甚至都不能顯出猶豫之色。
我穩住情緒,沉聲道:“古語有雲,千金之軀不坐垂堂。魏王身負監國重任,猶如北鬥星為眾星之首,不可輕易離開都城。”
群臣紛紛附和,她們想法很乾脆:陛下眼看不行了,玄鳥蛋裡的皇女能否孵出來還兩說,宗室魁首薩之行在南方鬧得天.怒人怨,要是魏王再有個好歹,她們立誰為帝?
沒有皇帝還玩個屁,直接走向共和嗎?
見國師和大臣都反對,魏王也不再堅持,笑著把此事揭過了。
最終商量下來的結果,只能以兵部尚書為主帥,又給她調了五個副將,包括兵部左侍郎長女。
只是這個陣容別說對上伊渾可汗,就算對付南院大王阿魯齊的先鋒軍都夠嗆。
人心沉重,還不等魏王讓宮人敲鍾散朝,就聽聞宮中大鍾轟然響動——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群臣表情都變了,悚然中又帶著釋然。
整整四十九下,鍾聲悠遠,哀悼一個君王的逝去,也宣告一代舊朝的結束。
“陛下殯天!”
“陛下殯天!”
“陛下殯天!”
宮人一聲聲哭號響徹朝堂與后宮,響徹整個皇宮。
魏王斂容,率先朝著大行皇帝[1]寢宮位置跪下叩首,群臣追隨她的舉動,紛紛跪下三叩九拜,一邊流淚一邊口稱“陛下”。
我沉默起身,也跟著跪拜於地。
死人都是過去式,尤其是皇帝。
百姓死了長輩,可能家裡人哭得還真心些。但皇帝若是死了,立刻人走茶涼,除了極個別的人,宗室朝臣都是意思意思得了,誰會真心為二十五哭泣?
先帝不重要,當今是誰才更重要,縱觀大琅朝野,唯魏王有資格,立刻有幾個牆頭草喊著讓魏王繼承大統。
“天子新崩,梓宮在殯,萬望殿下保重身體,早日繼承大統,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薩維蔓必然不能直接應下,她還要和群臣表演“三辭三讓”。
果然,魏王擦掉臉上淚水,從地上爬起來,果斷拒絕“繼位”,下詔令朝廷六部堂官負責治喪,以禮部尚書為首。又令所有官員皆著喪服,關閉城門和宮門,命禁衛軍晝夜值警。
另外,讓宮人請示君後,后宮由他做主,帶領諸位君侍依禮哭喪。
六部堂官值守勤政殿,魏王則帶我直接前往陛下寢宮,與君後會合,一起哭喪。
宮人以香草煮水為二十五沐浴潔身、梳理頭髮、剪指甲、整理遺容、穿上喪衣。薩維竹用方巾覆面,身體覆蓋被衾,停屍於殿內西楹,這套禮儀忙完才堪堪結束今日。
“明日小殮,後日大殮,都要麻煩皇姐夫。”魏王對君後頷首,後者回禮。
這是我幾個月來,第一次見到君後。
他看著氣色還好,臉上帶著禮儀性的悲戚,但眼中無波無瀾。
也是,就二十五的德行,她死了,后宮君侍誰會真的傷心?頂多傷心自己沒了前程,要被下一任皇帝趕去行宮終老。哦,皇貴君例外,如果他沒被邪魔控制的話。
“大行皇帝喪禮,也煩勞國師多費心。”魏王又轉頭和我說道,接著匆匆趕去勤政殿,和群臣商量其余政務。
看著帷幕後眾君侍依次離開,我走到君後身邊,停頓片刻,開口道:“君後可願與某詳談?”
君後看了眼二十五的屍體,平靜收回視線:“國師請。”
我再次坐在椒鳳宮中,手裡端著茶杯,茶香苦澀醇厚。君後換了一身素服,我身上是祭司天服,倒不必更換。
“玄鳥蛋很好,宮中諸位君侍也無礙。”還不等我開口,君後直接說道。
我的話噎在嗓子裡,只能低頭喝茶,想了想,問道:“大行皇帝仙去,皇貴君如何論罪?”
這問題不妥當,但國師總有些特權的。何況,我和君後是什麽關系?不說是老鐵,也是淵源頗深……吧?
君後彎了彎嘴角,冷然道:“上官氏活不過今晚,先帝走了,他如何能活命?”
“頂著罪人之女的名義,對兩位小皇女也不好,等玄鳥蛋孵化後,君後不如過繼她們?”我試探道。
君後不吭聲,低頭喝茶,好半天才開口:“說到皇嗣,本宮有個不情之請。”
我抬眸看他。
“若皇女過繼給我,她們才是死路一條。唯有以罪人之女的名義,讓她們跟著你去佔星閣清修,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魏王未必會趕盡殺絕,先帝剛剛閉眼,她就害死侄女,史書上也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