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做了甜湯,不知三郎可否賞臉,一起品湯?”
“當然,只要不是酒釀圓子。”
賢貴君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眼神意味深長:“蛋花馬蹄羹。”
賢貴君所住宮殿較為偏僻,名為“北辰殿”。
北辰,又代指北極星,孔子雲:“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北辰殿在皇宮北邊,清幽偏僻,歷代都是賢德二貴君的住所,因為“賢”和“德”正契合北辰品格。
賢貴君曾是皇長女側室,膝下曾有兩個孩子,只是都在兩三歲時夭折了。
如今女帝不怎麽寵幸他,卻給了他足夠地位,如果不惹事,在宮中足可自保,只是化解不了終老寂寞。
他長相不及皇貴君,家世地位不如君後,才情比不上劉美人,也不像宸君膝下有子,甚至連年齡都不敵一個個新入宮的小鮮肉,但唯有一點,他在宮中人緣規矩都不錯,誰也說不出他一個錯處,誰也不和他為敵。
即便皇貴君最像刺蝟的那幾年,也沒來找過賢貴君麻煩。
兩碗熱騰騰的蛋花馬蹄羹端上來,賢貴君用銀杓攪動自己那一碗,表情平靜。
碗裡羹湯香甜濃稠,但我也沒喝。
“賢貴君究竟有什麽事?”
“時光匆匆,從我嫁給陛下算起,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賢貴君聲音淡淡,“說起來,我比陛下還大兩歲,是先帝為陛下指婚前,先送去王府教導房中事的人選,比君後還要更早承寵。”
“少年意氣時,也曾不羨鴛鴦不羨仙。如今人老珠黃,才知君心從來易變。”
“我是如此,皇貴君是如此,不知三郎是否也會如此啊?”
我彎起嘴角:“莫非君心如此,天下人之心不都是如此嗎?喜新厭舊,爭權奪勢,愛美惡醜,慕少怨老。”
“常說舊時女子長情,如今看來也是謊話。”
“舊時女子長情,是因為她們不得不長情,就像如今也說男人長情,不過如此,”我嗤笑道,“女子封王拜相,女子出入朝堂,女子征戰疆場,女子談詩論賦,女子三夫四郎,她們為什麽還要長情?”
“如果一切顛倒過來,易地而處,男人也是一樣的。”
“一樣的便是對的嗎?”
“自然不對,只是不對的並非女子,也非男人,而是這世間的尊卑,更是那些肆意放縱自己欲.望的人。”
比如該死的海王二十五。
賢貴君沉默不語,又問道:“若你真是天上神仙,能告訴我,是否存在一個沒有男女尊卑的世界?”
“首先,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全知全能。”
“其次,就我所見,沒有。”
人類是個喜歡分類的種族:男人、女人、窮人、富人、白人、黑人、胖人、瘦人、吃肉的人、吃蔬菜的人、讀書的人、不讀書的人……然後,相互攻擊對方。
“不是東風壓了西風,就是西風壓了東風。”[1]
“你也是個男人,薩寧,你希望女人壓倒男人嗎?”
我無所謂頷首,把玩手裡銀杓:“是,我是個男人,但幾百年前,我還是個厲鬼,但依舊坑了鬼王。”
“分類攻擊本就是人的生存之道,我從未說過,這是錯的。”
就像你不能說,這世界不存在男女,不存在窮富,我們一起手拉手,愉快奔向天下大同吧!公平正義是人類文明始終追尋的東西,但我們只能無限靠近它,卻永遠無法真正達成。
“我向來堅持:凡事都要有原則。把人當作人來看,這就是我的底線。”
我不能把所有老板都吊路燈上,我只希望,在他們眼裡,我們是人而不是耗材。
男女也不能殺光對方,但他們需要把對方當人來看,而不是壞了就換一個的所屬物。
我放下杓子,冷然看賢貴君:“那麽,你和你身後的東西,就把人當作人看了嗎?”
“在薩維竹眼中,天下人均為玩.物工具。”
“她固然不是東西,但在你們眼中,恐怕人只是塊肉吧。”
我按了按鼻子,眼神落在賢貴君身後的牆壁,冷笑道:“就算你往碗裡放再多糖,也蓋不住那東西一身的血腥腐臭味。”
賢貴君笑了起來,溫柔恭謙:“三郎勿憂,請您來並非為了暗害。”
“我們又怎麽會害你呢?”
“你本就是我們的一員。”
第99章 后宮篇13
自從我穿越以來, 每個反派老板都覺得,我是他們中的一員。
笑死,然後他們都被掛了路燈。
哦, 現在你也想當我老板?
“不如先說說, 你們又是誰?小歡喜佛?”攤牌之後,我反而輕松下來, 隨意靠在榻上。
賢貴君頷首:“是也不是。”
“應該說,小歡喜佛是祂,無極老祖也是祂。”
懂了, 這是大號被慈悲佛和鬼王聯手掰了, 幾百年後開了個小號繼續害人。
我不理解, 開大號都懟不過鬼王的辣雞,是誰給他們勇氣在我面前舞?知道鬼王是怎麽乖乖去地府的嗎?大半都是被我這張嘴坑的。
“小歡喜佛又是誰?無極老祖又是誰?說到底,祂是什麽東西?邪魔?”
賢貴君站起來往牆壁走去, 我們在說這些話題時,北辰殿宮人像木頭人般垂立兩旁, 半點反應都沒有。我有理由相信, 他們已經都死了, 成為邪魔屍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