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覺得我是蠢貨嗎?向它許願,是不是還要我也供奉一尊魔身,好讓它汙染我的精神魂魄?”我毫不客氣嗤笑道。
薩維蔓頷首,咯咯笑道:“我也建議你別信它。”
“既然這樣,你可以走了,明日啟程回王都。”薩維蔓擺擺手,重新轉過身體,望向北方深重霧色,“它讓我告訴你,這個交易始終有效,你可以在任何時候答應。”
“它等著你。”
我不言語,行禮退下,腦後傳來一聲幽幽歎息,似哭似笑:“如果你還能見到薩維竹,告訴她……”
“算了,她從不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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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妹子,大妹子!”穿著粗布的高大壯漢將木門拍得“砰砰”作響。
薩維竹額角跳了下,捂住臉,好半天才揚起笑臉,打開木門。
“大牛。”
“俺家裡母雞下的蛋,俺娘俺爹讓拿五個給你們。北方聽說在打仗,你們小夫妻大老遠來南方避難不容易。”大牛分外憨厚道。
薩維竹額角又跳了下。
真不知道說這個大漢是愚蠢,還是單純?
大牛家天天讓送東西,真的是為了關心鄰居嗎?薩維竹幾乎要翻白眼,還不是大牛長得太過一言難盡,腦子又不好,三十五歲都沒女人娶他,見她們外鄉人初來乍到,她又識文斷字,就想塞過來當小。
不,她不能理解!
臥室門簾掀起,俊美男子端著木盆從裡面走出來,看到大牛後,慢慢挑眉。
薩維竹動作迅速,把雞蛋拿過來,眼神正經坦承:“大牛,回家轉告令堂令尊,那件事真的不行。”
大牛表情茫然:“啥尊啥糖?糖沒有,最近啥都漲價,一斤糖要五十個銅板。”
皇貴君在一旁直接笑出聲來。
“令堂指的是,算了,就把這話告訴你爹娘。”
“哦。”大牛憨憨應下,傻乎乎轉身離開。
“對了,俺娘還說,莫衙役來找過她,說你們家的遷居稅還沒交,另外,下旬縣裡就要服勞役。”
薩維竹臉色微變,還是笑著應下。
關了木門,薩維竹轉身,看到自家夫郎已經動作熟練地打水、燒柴、熱鍋。
她挪到夫郎身邊,將五個雞蛋遞到男人面前。
皇貴君抓了一個,敲到鍋裡,剩下四個藏在稻草下。
“家裡只剩五兩現銀,付了遷居稅,家裡就只剩二兩。本來指望你抄書賺錢,偏偏又趕上服勞役,唉,你怎麽不問問大牛娘,這次是去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南郡被薩之行搞得一團糟,好不容易安樂侯穩下局面,但之前燒掉的麥苗都要立刻種起來。北邊打仗,南邊要是供不上糧,明年就要死人。”
薩維竹憂愁皺眉,低語道:“但願薩維蔓這次能一戰獲勝,否則麻煩就大了。”
皇貴君嗤笑道:“她害了你,你還希望她打贏北夷?”
“這是兩回事。再說,要是北方真的敗了,你我更倒霉。”
“那倒是,”蛋裡不舍得放油放鹽,隻得放點清水,練了幾個月,做飯技巧還是一般,這不又把雞蛋炒得稀碎,好在現在誰也不講究,“打勝仗咱們苦,打輸了咱們更苦。”
皇貴君把碎雞蛋盛起來,半點渣滓都不浪費,又給兩人盛兩碗稀粥。
薩維竹捧起土碗剛想吃,卻見夫郎又轉身回到裡屋,過了一會兒拿了個粗布包,放在她手邊。
她摸了摸,就知道裡面是碎銀子,至少有四兩。
“遷居稅要不了那麽多。”薩維竹撿出三兩,剩下遞還給夫郎。
皇貴君翻了個白眼,直接道:“您是傻了嗎?隻交遷居稅,不給莫衙役一些辛苦費?她還管著勞役的事情,是想之後穿小鞋嗎?再說勞役一去不知多久,你本來就不夠壯實,多留一些打點差人。”
他搗鼓自己的稀粥,念叨:“當年我讓宮人做事時,也要塞錢打點,別的不說,你跟前的芙蓉,內務府的芙蕖,銀子都不稀罕,香包裡得放銀票才行。”
薩維竹被他噎住,好半天才小聲道:“家裡不留一些,你怎麽辦?”
“留了半兩,我一個人在家夠用了。雖然書商不要男人抄的書,但我最近在學織布。”
薩維竹強忍著沒吐槽,但她見過皇貴君的手藝,縫衣服都能戳破十根手指,最後還是她自己縫的。
“反正是下旬,還有點時間,我這兩天抓緊抄書多賺些。”
兩人正說話呢,卻聽聞外面吵吵嚷嚷。
薩維竹看了夫郎一眼,打開木門,看到不少同樣驚慌茫然的鄉親們,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塊,談到有傳令兵往府衙縱馬而行。
薩維竹心裡一沉,小跑去官道,果然看到一隊黑甲傳令兵,唯有頭盔鮮紅如血。
百姓或許不知道,但她再清楚不過。
黑甲紅頭盔,這是八百裡加急的傳令兵!
北方必然大敗!
皇貴君追了出來,他用布巾包頭,又抹了點鍋灰掩蓋過於俊美的外貌。
“妻主。”他呼喚失魂落魄的女子。
後者咬牙,眼裡隱隱有血絲,低聲道:“維蔓敗了,黑甲令兵都到了南方,看來是要從東齊郡和南楚郡緊急募兵。”
皇貴君惶然,看向妻主,他們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如此急切,莫非是薩維蔓死了?北夷人已經圍了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