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她全部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原來這只是個文字遊戲。
副本規則:凶手每晚只能進入一面鏡子。
莫余殺死女學生時,她待在廁所隔間裡,只是聽到了響動。
她放下錄音筆,打開隔間門準備逃跑時,看到女學生面對洗手台鏡子,滿臉驚恐倒地,就以為boss是從那面鏡子中出來的,他今晚無法再進入第二面鏡子中。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方恪將一整面鏡子打碎,自己身邊留下一塊,在女廁所洗手台上偷偷放了一塊,並且……在自己房間裡也留了一塊呢?
打碎的鏡子,也是同一面鏡子,莫余自然可以隨意穿梭,沒有違背任何主神規定。
至於之前方恪為什麽不追,是為了讓她在自以為逃出生天時,享受從天堂瞬間到地獄的絕望感。
她玩弄了無數人,不僅欺騙和殺死他們,更享受他們臨死前哀號絕望的模樣。這讓她感覺自己擁有無限力量,宛如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靈。
在來到無限遊樂園前,她只是個普通人,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和那個年代大部分人一樣,她初中畢業就分配到工廠上班,嫁給一個不喜歡也不討厭的男人,為對方生兒育女。安生日子沒過幾年,工廠就由公轉私,她被裁員下崗,卻還要當牛做馬伺候家裡爺倆,像個不要錢的保姆。
好不容易將兒子拉扯長大,他轉頭就去外地讀書工作,丈夫也隻沉迷打牌喝酒,夫妻之間毫無感情,只有多年磨合下來的習慣。
所有人都說她要開始享福了,她表面笑著應是,心裡卻扭曲痛苦。
享福嗎?她的一生真的享福了嗎?
每天早上提著菜籃子買便宜蔬菜,負責家裡所有的家務,還要為丈夫準備一日三餐,晚上被“老姐妹”拉去跳廣場舞,聽著這群蠢老太婆聊家長裡短。周末好不容易給兒子打個電話,沒說幾句,就被敷衍掛斷,回過頭就看到老公給手機遊戲充錢,玩網上撲克牌。
哈哈,幸福,這就是正常人們口中的幸福嗎?!
那麽,就當她不正常吧,只是她畏懼世俗規則,內心無論如何扭曲嫉妒,卻也只能藏在心中。
直到她患上絕症,直到她在醫院渾身插/滿管子,痛苦無比地咽氣。
她閉眼時,聽到了哭聲,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的感慨:“她也算解脫了,你們也能輕松點。”
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她多活一天,就給其他人多增加一天麻煩。
可是,憑什麽?
憑什麽她一生都活在壓抑、絕望、痛苦和忌妒中?!憑什麽她活了一輩子,卻沒有一天為自己而活過?!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她來到無限遊樂園,並在新手副本中,意外觸發副本異變。
E級新手副本,他們只需要從道士手裡拿到符咒,就可以封印一隻普通怨鬼。
但副本異變後,他們遇到了隱藏的畫皮鬼。
對方輕而易舉殺死所有人,卻唯獨留下了她。
那個鬼怪撕下自己臉皮,露出裡面模糊猙獰的血肉,它哈哈笑道:“我能感覺到你心中快要奔湧而出的憤怒怨毒,所以我不殺你。”
“喏,送給你,”它將人皮貼在她臉上,“現在,你也是畫皮鬼了。”
新手副本就覺醒“畫皮”血統,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至少對畫皮妖師而言,她認為自己死後來到無限遊樂園,並獲得畫皮鬼青睞,是上天對她這輩子的補償。
從那之後,她就沉迷於掌控他人生死,戴上不同款式畫皮,欺騙那些蠢貨,讓他們以為能逃出生天,卻在下一刻墮入地獄,被折磨到哀求她賜予死亡。
多麽美好,多麽強大,多麽……幸福。
她殺了那麽多人,看到那麽多死前絕望表情,然而,當死亡再次來臨時,她依舊恐懼得發抖。
眼前鏡子惡魔伸出長長指甲,戳進她的胸膛腹腔中,慢慢扯開,宛如撕開魚皮。
惡魔如血般的瞳孔閃爍一下,畫皮妖師仿佛聽到它輕輕歎息,下一刻,心頭劇痛,她徹底停止呼吸。
102房間傳來一聲淒長的哀嚎,王東抖了一下,臉上肥肉跟著彈動,他滿臉畏懼看著龍楚蘭。
龍楚蘭之前確實來找過他,讓他幫個忙做托,盡可能把所有人聚在門廳。鑒於對方和老大之間的交情,當時他樂呵呵答應。
但他往往想不到,方恪竟然是個女裝大佬!還是個喜歡勾搭boss的女裝大佬!
淦,他是不是知道太多了,會不會出去就被特洛伊的人滅口啊?
不不不,他絕對不會把大佬個人愛好說出去的!
果然,個人榜前十的玩家都是變態,除了他們沉香閣的仙女老大。
“我,我我我……”王東結結巴巴,卻始終不敢說話。
龍楚蘭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今晚沒事了,明天副本就會結束,你早些回去休息。”
小胖子瘋狂點頭,又將龍楚蘭湊近,他像一隻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僵住。
龍楚蘭笑著拍了拍王東肩膀,輕聲道:“別緊張,我不吃人。替我轉告你們林香主,有機會我們見一次面,關於她上次的提議,我同意了。”
王東不理解對方說什麽,但他很清楚,不該知道的不要打聽,聽話就是,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