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定北侯死後,犬戎欺大梁朝中無人,更加的有恃無恐,屢次派兵進犯。皇上迫於無奈,隻得臨時點將出兵。剛剛成婚不久的周英,便是在那時拋下趙璟的母親,跟著上了戰場。苦戰了好幾年,犬戎終於兵敗求和。周英也是因此立下了赫赫戰功,然後承襲了定北侯的爵位。
若徐父真的在兩國交戰時泄露軍事機密,便是通敵叛國的大罪,勢必連累滿門,也難怪徐百川一直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伯父乃是皇上的親信,又身居要職,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恐怕不可能輕易給他定罪吧。”趙璟道。
“不錯,家父是被抓了個人贓並獲。”徐百川沉聲道:“這些也是我後來才打聽到的,據說京畿府尹接到密報,說當晚子時有犬戎奸細在京城的聚仙樓傳遞情報。京畿府尹立刻派兵去了聚仙樓,在那裡發現了家父和一個漢人打扮的犬戎人,並從犬戎人身上搜到了大梁北邊的兵防布陣圖。那犬戎人一口咬定,布陣圖是我父親給的,因此坐實了家父的罪名。”
趙璟皺眉道:“那伯父呢?他若真的是冤枉的,就沒有為自己辯解嗎?他又為何會在半夜出現在聚仙樓?”
“父親和兄長入獄沒多久,便死了。京畿府尹說,他們是畏罪自殺。”徐百川沉聲道。
如此說來,徐父的案子算是死無對證了。趙璟看了徐百川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徐大哥,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在我看來,這案子人證物證俱在,算是板上釘釘了。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伯父是被人誣陷的?”
“家裡出事時,我年紀尚幼,一直都是糊裡糊塗的。”被趙璟質疑,徐百川也不惱,他悵然道:“我記得抄家那天,兵荒馬亂的,到處都是求救和呼叫聲。嫡母匆忙地給我換上小廝的衣裳,把我領到偏院的一個牆根前,塞給我半張字條,並告訴我,害我們全家的是個叫五竹的人。我還沒弄明白什麽意思,就被她從狗洞裡推了出去。”
“五竹?五竹先生!”趙璟一驚,連忙問:“那字條上寫的什麽?”
徐百川沉聲道:“今夜子時,聚仙樓見。”
“你的意思是,伯父是被五竹先生引去聚仙樓的?”趙璟吃驚道:“他們故意把消息透露給京畿府尹,設計栽贓了伯父。”
徐百川笑著搖了搖頭,“我全家都死了,事情的真相如何,也隨之湮滅。不過,家父身死之後沒多久,五王爺便勾結宮中內侍發動宮變。事敗之後,皇上清算五王爺的余黨,接替我父親成為禦前侍衛總管的人,便是其中之一。”
發動宮變,僅靠一些內侍或許可以趁機行刺皇上,但事後卻撐不住場子。因為即便皇上死了,只要宮中的侍衛忠於皇上,便能誅殺亂臣賊子為皇上報仇。五王爺當時也在宮中,自然不想事成之後再給皇上陪葬。即便為了自身的安全,統領羽林衛的侍衛總管也是至關重要的。徐百川的父親可能是因為擋了五王爺的路,這才被五竹先生設計除掉了。
不過,這些到底都是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不然徐父早就平反了,徐百川也不至於對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
歎了口氣,趙璟輕聲道:“實在沒想到,徐大哥和五竹先生之間居然還有這番糾葛,也難怪你會對追查五竹先生如此執著。不過,你既然有證據,為什麽不為伯父平反昭雪?”
“為家父平反是我畢生的願望。可是我手裡所謂的證據,只是嫡母給的那張字條和一句話。一張字條,短短八個字,證明不了我父的清白。為了調查當年的真相,我費勁千辛萬苦,依然一無所獲。”徐百川自嘲的一笑,“唯一能欣慰的,便是從五竹先生現存的墨寶之中確認,那字條上的字確實是他的手筆。”
趙璟感慨道:“所以,你便一直臨摹仇人的筆跡,為的就是提醒自己為父報仇。”
“不錯。”徐百川沉聲道:“父親和兄長死後,嫡母也在牢中病逝。我無親無故,只能以乞討為生,四處躲藏,直到遇到了馬嬸和你的母親。他們幫我辦了戶籍,我才能改頭換面,入伍從軍。”
剩下的事趙璟已經聽馬婆子說了很多遍了,自然不用徐百川贅述。他接著問:“那你又是怎麽和孫大人聯系上的?”
“家父為人清高孤僻,極少與人交往,孫大人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我家出事時,孫大人正巧不在京城。等他趕回來之後,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徐百川道:“因為我很少在人前露面,京畿府的人懷疑那死了的小廝的身份,便請孫大人幫忙辨認。是他幫我瞞了過去。這些年來,他一直暗中打探我的消息。”
趙璟道:“也就是說,孫大人一直都知道你還活著。”
“不錯。”徐百川點頭道:“後來,我在軍中站穩腳跟,便著手調查五竹先生,可惜什麽都沒有查到。無奈之下,我只能聯系孫大人,希望他能幫忙。”
如今,徐百川算是把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趙璟看著徐百川道:“徐大哥,我以為咱們已經是過命之交了,既然你和五竹先生有不共戴天之仇,為什麽不告訴我們?難道是信不過兄弟嗎?”
“小侯爺恕罪,並非屬下隱瞞,而是……”徐百川頓了一下,才賠罪道,“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屬下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夜不能寐,實在不想一遍一遍的揭傷口。再說,我雖然知道家父是被五竹先生陷害,但也只知道這些,對找到他並沒有半分幫助。說與不說,又有什麽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