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老小子呀,都過了這麽多年了,還是這般滑頭。”梁帝笑罵了一句。
眼見梁帝笑了,秦惠也跟著松了口氣。
老實說,梁帝今天心情不好,確實和貴妃有關。他雖然偏愛七皇子,但太子被罰禁足之後,貴妃和七皇子的種種表現著實張揚了些。梁帝雖然更想讓自己心愛的兒子繼承皇位,但貴妃等人也確實令他失望。
當初,得知莫吉可汗在大梁的縣衙裡遇刺身亡,梁帝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派太子前去調查,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誰承想莫吉可汗不僅沒死,還被征西候府的侍衛救下了。侍衛們帶著莫吉逃出滇南之後,便想辦法給京城送了信。接到趙睿的稟報之後,梁帝隻覺得喜從天降。可他還沒來及高興太久,周圍便有大臣有意無意的提醒,莫吉可汗的這份人情實在太大了,不能讓太子和征西候府獨佔。
梁帝本就有廢太子的心,自然不想讓他獨佔鼇頭。可惜太子奉旨來滇南徹查莫吉之死的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莫吉可汗若是知道了,肯定會設法向近處的太子求救。
於是,梁帝便下了一道聖旨,命太子和趙璟班師回朝,並責令安陽伯章畢賢全權統領西南的軍隊,助莫吉可汗平叛。這樣,即便太子救下了莫吉,也會被章畢賢分一杯羹。
可惜,聖旨還沒發出幾天,太子凱旋的捷報便已經送到了京城。霍爾伏誅,滇南之亂徹底平息。梁帝落下心口大石的同時也在心裡嘀咕,太子行事如此迅速,究竟是滇南之危真的迫在眉睫,還是故意抗旨不尊?
太子倒是在捷報中將自己摘得很乾淨,隻說霍爾也發現了莫吉的行蹤,意圖再次行刺。事敗之後,霍爾覺得大勢已去,便率大軍蠢蠢欲動。太子怕遲則生變,便擅自調動了附近的軍隊,助莫吉平叛。至於朝廷下發的聖旨,也是平叛之後才收到的。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聖旨到得晚,他為了顧全大局,迫於無奈才出手,最多只能算是權宜行事,不是抗旨不尊。這話雖然也能說得過去,但梁帝心裡卻總有疙瘩。
與此同時,朝中大臣也分成的兩派。一派認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滇南地遠,情況複雜多變,太子行事雖冒進了些,但也在情理之中。而另一派則認為,太子見聖旨有搶功的意思,心中不忿,便故意誇大敵情,不尊聖旨,並以此來拉攏莫吉可汗,其心可誅。
在朝堂上的一片吵雜聲中,太子和趙璟終於回了京。安陽伯章畢賢證實了聖旨確實是在太子平叛之後到的,但也言明當時百夷族並沒有什麽大動作,不是非發兵不可。
章畢賢的話算是一記軟刀子,雖然洗清了太子抗旨不尊的罪名,但卻多了個謊報軍情,貪功冒進之嫌。梁帝逮住機會,狠狠的將太子斥責了一頓,命他閉門思過,並趁機收回了主動權。
梁帝本以為太子會不服,然後仗著有功據理力爭。沒想到他居然老老實實的回去閉門思過了,連半點怨言都沒有。定北侯雖然明面上沒有被斥責,但暗地裡也受到了梁帝冷落。趙睿也不知道是避其鋒芒還是真的不想操心,居然沒有過多插手善後的諸多事宜,將露臉的機會全都讓給了七皇子。
太子示弱,征西候避嫌,七皇子包攬了所有的功勞。事情雖然都是按著梁帝的心意發展,甚至比他預想的還要好,但梁帝卻一點都不開心。
原因無他,七皇子半路搶功,已經引起了朝中部分大臣的不滿。偏偏他還不知收斂,行事愈發的張揚跋扈,處處壓太子一頭,一副馬上就要入主東宮的架勢。梁帝不禁想,若真封老七做了太子,他會不會也像如今這般,迫不及待的更進一步?
看來,太子暫時還是廢不得呀。
“這幾日,太子如何了?”梁帝低聲問。
秦惠本來已經松了口氣,聽梁帝提起太子,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殿下一直在東宮閉門讀書,除了皇后娘娘偶爾派人過去看看,誰都不見。”
“誰都不見,還是沒人上門?”梁帝笑著道。
秦惠苦笑了一聲,道:“除了國事之外,太子和朝中的大人們也沒什麽私交,如今又犯下大錯,誰還敢上門呀。”
聽了這話,梁帝沉默了一會,才道:“趙璟呢?他不是和景彥關系好嗎?怎麽,連他都不去看看?”
不知道梁帝是什麽心思,秦惠不敢掉以輕心,隻得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太子是奉旨閉門思過,若是門庭若市,反而不像樣子。趙小侯爺是個懂事的,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上門打擾。”
秦惠這話說的十分高明,既是實在話,也不會難聽的讓人接受不了,還同時替太子和趙璟解了圍。
果然,梁帝笑了一下,便不再說話。
眼見這一關算是過了,秦惠終於松了口氣。
其實,秦惠並不是有意為太子說話。他一直跟在梁帝身邊,知道皇上不喜歡太子。若不是太子無錯,又有祖宗留下的禮法以及皇后和朝中的幾個老臣壓著,梁帝早就廢太子改立七皇子了。這個時候幫太子說話,未必能落下什麽好處。秦惠在宮裡摸爬滾打那麽多年,知道在充滿變數的情況下,不站隊不表明態度,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是有些時候,秦惠還是忍不住想幫太子。
太子的生母身份卑微,又早早的病逝,從小孤苦無依。直到被皇后收在身邊,這才過了幾天穩當日子。比起聖寵不衰,飛揚跋扈的七皇子,秦惠在感情上更傾向於和皇上身世相仿,又待人溫厚的太子。所以他一直想不明白,皇上一直埋怨先皇偏心,為何自己也一碗水端不平?難道埋怨一個人久了,就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個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