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楚之皺眉,啐一口,故弄玄虛。
“都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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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通明,隨行營兵馬退場而重歸寂滅。
山巔上,散指揮:“將軍,需要跟上去嗎?”
霍驚堂抓緊韁繩,調轉馬頭:“回揚州,會會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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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副官跑進來,雙目炯炯地盯著趙白魚:“小趙大人,如您所料,帶揚州行營兵馬找到賑災銀的鄭楚之沒有回來複命,他想獨吞功勞,還抓了司馬驕,這是要劍指東宮啊。”
趙白魚:“估計下一步就是調兵遣將抓安懷德,不過安懷德沒那麽好抓,他手裡還有私兵,鬧不好真就在徐州造反。”
崔副官焦急:“擒賊先擒王——您有直接調動地方兵馬的權利,立刻下令,我來帶頭,圍了安懷德的行營。”
“固然沒錯,但你擒錯對象了。”趙白魚拿著信紙,抬眼說道:“擒王擒王,擒的是靖王。”
崔副官愣住,怎麽扯到靖王——等等!
“安懷德不是效忠東宮,而是靖王?將軍的生父,靖王?”崔副官幾乎失聲,愣怔半晌忽地說道:“不行,我們得攔下鄭楚之,他揭發靖王謀反會連累將軍。小趙大人早就知道幕後主使是靖王……您怎麽不早點說?”
“要不是怕霍驚堂被連累,我還需要七彎八拐地布局嗎?”
崔副官反應極快,霎時撥雲見月:“對啊,憑小趙大人的聰明才智,斷然不可能眼睜睜看將軍陷入兩難局面而無計可施。”
趙白魚彎著笑眼看他:“拍馬屁的功夫你是修煉得越來越出神入化了。”
崔副官嘿嘿笑:“實話實說。對了,那現在去抓靖王?”
“霍驚堂現在應該已經和靖王會面了,你去徐州一趟,別讓鄭楚之看見,就說霍驚堂帶唐河鐵騎去找靖王閑話家常了。”
“就行了?”
“足夠了。安懷德是個聰明人。”趙白魚折疊信紙,頗為感慨:“聰明,忠心耿耿,可惜選錯路,做錯事,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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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驕被扣押,兩浙來的行營軍雖有東宮均令,但在養私兵、意圖謀反此等大逆不道的罪行下,心生退怯,不敢草率行事。
鄭楚之則借機帶揚州行營兵,沒有通知,隻悄悄聯系徐州知府賀光友,趁夜色趕路,悄無聲息抵達徐州並與賀光友會合,迅速包抄徐州行營。
安懷德就在徐州行營裡,左右參謀大驚失色,語無倫次,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出主意,從八百裡加急奏稟東宮,到派人前往江陽縣請欽差來解圍……能用的辦法都說出來,結果安懷德無動於衷。
左參謀:“鄭楚之哪來的兵?”
右參謀:“是揚州行營都監,我認得他,他是鄭楚之舊部!難道他們是奉了欽差旨意強行抓捕帥使?”
左參謀:“鄭楚之什麽時候和欽差聯手?”他來回踱步,念念有詞:“荒唐,實在荒唐!不管是鄧汶安冤案還是孫參議滅人家滿門的案子,都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和帥使有關,便是權利再大、有萬種理由,也不該調動營兵強行抓捕朝廷二品大員!”
右參謀:“帥使,即刻著人八百裡加急,東宮沒法出面,乾脆一折子告上朝廷,奏稟陛下……鄭楚之和欽差行事沒有章程,枉顧大景律法,實在荒唐至極!”
安懷德閉目養神,老神在在:“鄭楚之有沒有說抓我的理由?”
左參謀猶豫。
安懷德:“但說無妨。”
左參謀硬著頭皮:“他說您劫掠賑災銀,殺害朝廷命官,冤枉無辜百姓,還……還私養兵馬!”
右參謀聽得不禁咕咚一聲吞咽口水,這罪名光是聽著就兩股戰戰,滿臉寫著‘荒唐’:“無憑無據,是要冤死帥使嗎?”
安懷德笑出聲:“我千思萬想,所有人都想到了,包括那乳臭未乾的小欽差,也假設過我栽在他手裡的可能,唯獨忽略敵意最明顯的鄭楚之,沒想到他居然是第一個發現我的人。”
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很明顯,鄭楚之歷數的罪名十有八1九沒造假。
左右參謀聽出意思,嚇得兩眼一翻白,摔了個屁股墩,滿頭冷汗滲出來,好半晌都沒法再起身。
“怕什麽?”安懷德掃了眼左右參謀:“念在你們追隨老夫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老夫留你們一條命。”隨後對部下將領說:“請鄭郡公進來說話。”
這時有人在外邊稟告:“帥使,臨安郡王隨行副官,崔國公府崔氏七郎求見。”
安懷德:“不見。”
部下語氣為難:“帥使,他說您要是不見會後悔,事關揚州城內的某位貴人。”
安懷德猛地睜眼,思索稍許:“先叫他進來。”
崔副官下馬,避開鄭楚之見安懷德,將趙白魚囑咐他的話帶到。
安懷德看著他:“老夫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焉知不是虛張聲勢。”
崔副官撓頭:“我們小趙大人說您是聰明絕頂之人,知道怎麽做。”
“小欽差?”安懷德忽地笑出聲,拍著大腿說:“好!好個小欽差,好個臨安郡王。”驀地收起笑臉,仰頭長歎:“咱們這位陛下實在是好算計,怪不得當年靖王會敗在他手裡。”
崔副官聞言,心裡催生出異樣的感覺,他看不透今晚的行動,也看不出淮南複雜的形勢,只是能從安懷德的感歎裡,隱約猜出他似乎憑小趙大人的一句話就觸摸到了整件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