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趙白魚反而看不透元狩帝為何同意賜婚,真慈愛的長輩哪能容忍小輩娶一個男妻過門?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趙白魚笑笑說:“紀大人記得過府喝喜酒。”
紀知府摸摸胡子,不置可否。
***
離婚期越來越近,紀知府特地給了趙白魚七天的婚假,放他回府。
趙白魚還想把公事搬回府處理,被紀知府和一乾衙役壓下來,說成親是人生四大喜事,不管這樁婚事有多荒唐,不能讓刑殺凶煞的公事衝撞婚禮。
府裡後院熱火朝天,前院靜寂無聲。
念在他畢竟是趙府的少爺,且是聖上賜婚,多少得做表面功夫,因此前院懸燈結彩,頗為喜慶。
魏伯隔三差五擦拭他滿屋的兵器,擦得刀身劍體鋥光瓦亮,時不時流露凶狠的殺意,轉瞬又變成難以描述的愁緒,好像待字閨中的小女兒被一頭豬拱跑了。
謝氏派一位老嬤嬤過來幫忙張羅成親事宜,硯冰不放心,跟前跟後,面面俱到,尤其嫁妝和聘禮必須一樣不能少。
秀嬤嬤和外邊小院裡的李意如等姑娘們包攬了出嫁前的所有繡品,嫁衣、鞋子、香包以及百子迎福圖等物品。
鞋子、腰帶、香包等小物件比較好解決,繡成男式就行,嫁衣和寓意吉祥的繡品就難住秀嬤嬤和姑娘們了。
男人無法生子,寓意多子的百子迎福繡品此時就不合時宜,李意如提議可用芝蘭玉樹、鶴舞月江、福壽延年、如意吉祥等四副繡品替代。
秀嬤嬤采納該提議,接下來是嫁衣,應該是男式還是女式嫁衣?
自古只有男女婚嫁,哪有男男婚嫁的前例?
只能參考男女婚嫁,其中一方擔任女性,自然不可能是臨安郡王,何況還是趙白魚嫁過去,可是讓趙白魚穿裙裝嫁衣過門,不是讓人看笑話?
她們拿捏不準,秀嬤嬤便來問趙白魚。
趙白魚說:“聽郡王的意思。”
對他來說,男女的衣服製式差別不大。
臨安郡王府很快派人來回消息:“和郡王一樣著男性婚服即可。”言罷拿出一本製衣樣式,說是宮裡親自裁定的婚服,讓秀嬤嬤等人照樣繡一套就行。
接著搬出玉冠、玉質腰帶、玉佩一類飾品代替新娘頭冠等飾品,秀嬤嬤和姑娘們都覺得郡王頗為細心,以為就到這裡,剛想開口招呼臨安郡王府的人坐下來喝點湯羹,便聽小黃門繼續說:“還有十匹塞外汗血寶馬,郡王特地入宮,從陛下那兒求來的,贈予趙小郎君。”
秀嬤嬤和姑娘們大為震驚,須知駿馬是行軍打仗之本,輕易不能挪出軍備之用,小郡王手筆竟如此大,可見十分重視她們家的小郎君。
小黃門繼續說著其他送來的禮物,都是些奇珍異寶,但是對府內眾人而言,有珠玉在前,難以刺激情緒了。
“最後——”小黃門清咳兩聲,似也覺得臊得慌,不太好意思地說:“一尊觀音菩薩紫檀木雕,郡王親自雕刻的,贈予趙小郎君。”
秀嬤嬤接過,姑娘們湊過去看,見是成年男人小臂長的觀音菩薩,雕刻得栩栩如生,檀木紫黑發亮,顯然是塊上等檀木。
見多識廣的李意如當即認出觀音菩薩法相:“是瀧見觀音,寓意事事順心,福壽安寧。”
小黃門聞言倏地抬頭,瞪大眼一看,果然是瀧見觀音,怎麽崔副官一路喋喋不休硬說裡頭是送子觀音?
害他以為真是送子觀音,還犯難該怎麽送出手!
秀嬤嬤臉上帶笑:“郡王有心了。公公辛苦了,坐下來喝碗熱羹吧。”
她先叫硯冰把紫檀木雕送進書房,接著招呼人坐下,小黃門推辭不過,隻好留下來。
***
書房裡,趙白魚斜倚在窗邊的臥榻上看遊記。
“五郎!五郎!”硯冰興衝衝跑進來,把木盒子放下,比劃手腳描述郡王府送禮的豪橫場面。“您不知道前院都看呆了,前幾日一直嘲笑您不得不嫁給暴戾的郡王,眼下都羨慕嫉妒得眼睛全紅了!至於他們的寶貝疙瘩趙四郎,聽說在一場祝賀新科及第的宴會上,因您義救恩師而被陳芳戎一乾進士落了面子,回來後就病了一場,硬是拖住夫人,不讓她替您操持婚禮。”
與趙鈺錚有關的任何事,趙白魚都不想知道。
趙白魚瞟向硯冰腳下的木箱,問:“那是什麽?”
硯冰當即搬起木箱說:“是觀音菩薩。郡王親手為您雕刻的,能賜福的菩薩。”
“我看看。”趙白魚掀開蓋子,被惟妙惟肖的木雕震撼住,目光跟粘了膠水一樣牢牢黏在木雕身上,指腹輕輕撫摸菩薩身上的每一筆刻痕。“你說,這是霍驚堂親手雕的?”
硯冰:“是的。”
趙白魚禁不住笑,自言自語:“想不到還是個藝術家。”抱起觀音菩薩走到光線較明亮的地方仔細觀望,詢問:“怎麽會想到送觀音菩薩?”
“我也不明白。”硯冰丈二摸不著頭腦:“誰成親前送對象觀音菩薩?還是賜福的菩薩,像長輩送小輩的手筆。”
“啊!”硯冰猛拍手掌說道:“會不會是郡王殿下把您當弟弟?”
趙白魚:“他不缺兄弟。”
“說不準,滿京都都知道郡王殿下和王府裡的兄弟處不來,見面跟仇人一樣。沒錯,五郎你信我,肯定是拿您當兄弟,要不然就是當兒子——總不能真想當您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