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伯不懂詩:“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
崔副官撓著後腦杓說:“我不懂,將軍就點評一句情真但詩狗屁不通。你等等,我找個讀過書的來說說。”
推開門,崔副官叫守在外頭的蕭問策進來,把詩背一遍,問他最後一句怎麽解釋。
蕭問策好歹天子門生,學識稱不得一句大儒,解詩還是不在話下的。
雖然聽完欽差的詩,他內心真實想法是狗屁不通,有辱聖人,但想到這詩出自撫諭使便迅速揚起笑臉說:“前兩句描述時下盡佩琉璃的盛況,第三句誇琉璃玲瓏剔透,緊接著話鋒陡轉,誇讚如意簪才是其中至絕,優雅清麗,瑩瑩可愛。且用了佛家偈言‘如如’,意為永恆,可見愛極如意。這應該是借物喻情。”
蕭問策一臉思索的表情:“琉璃如意簪是婦人佩戴之物,可能是借琉璃喻思慕女子。作者思慕的女子或許極愛琉璃如意簪,或許如琉璃般清麗優雅,在他心裡,思慕的女子永遠勝於天底下任何一個穠芳依翠的姑娘。”
他昧著良心誇:“用情之深,可謂真情至性,感人落淚。”
崔副官和魏伯互相對望,喜歡佩戴琉璃簪的女子?
京都府裡一抓一大把!
崔副官同魏伯悄聲說:“算了,將軍來解決就行,我們何苦在這兒抓耳撓腮地猜徐明碧的心上人?”
魏伯:“但願徐明碧思慕的姑娘還沒嫁作他人婦,否則知道人也沒用。”
崔副官心沉了下去,感覺還真不好說。
能讓心高氣傲的徐明碧牽腸掛肚,為情所傷,必然是位不普通的女子。即使身份高貴,只要沒嫁人就能請她出面說情,因是為救人,倒不會損壞聲譽,旁人只會誇她高義。如果已為人婦,即便是為救人,難免會有二人私情的流言傳出,不利於女子在夫家的生活。
徐明碧追求不到心上人,該不會是真的愛上人婦吧?
那也太禽獸了!
胡思亂想中的崔副官猛然聽到蕭問策繼續分析:“……如果是寄情於詩,很可能在詩裡藏名,一語雙關。下官以為,最有可能是‘如意’或‘意如’二字。”
“你說什麽?!”
崔副官驟然驚叫,嚇得蕭問策戰戰兢兢以為說錯話:“下、下官說很可能在詩句裡面藏名,當然都是下官拙見,下官才疏學淺,也有說錯的可能,說不定這是借男女之情喻……喻其他失意之情,還當結合作者本人生平方可確認。敢問大人,這首詩的作者是何人?”
崔副官直勾勾盯著蕭問策,看得後者內心忐忑不已,忽然笑了聲,神情恍然大悟,忽而驚奇、忽而驚喜,古怪不已。
蕭問策:“大人?”
“沒你的事了,退下吧。”
蕭問策滿心疑慮地離開。
屋裡的崔副官拊掌大笑:“如意?意如?三年前……我可算想起來了,徐明碧三年前到京都府為將軍醫治,偶然去金環巷替那兒的女子們看病,沒多久便害相思,再之後才失魂落魄遠走京都,彼時花魁李娘子正好聲名鵲起!”
魏伯震驚:“你說徐明碧思慕的姑娘是李姑娘?!”
“錯不了!”崔副官語速飛快:“我就奇怪將軍當時何必親自到花茶坊調查鄭有,還起過將人都買下來的心思,還說如果小趙大人敢享齊人之福,便叫我把姑娘們都搶走。我當時就疑心將軍被什麽東西附身,如今看來,一切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妙!巧!該是災民命不該絕!有李娘子親自出面,便是臥病在床,鬼手徐明碧爬也得爬到江陽縣時疫區來!”
魏伯神思恍惚,不太敢相信,實在巧合過頭。
“李娘子一句話就能讓徐明碧消失的醫術天賦再還回來?”
“你不懂。這些男男女女一旦沾了情愛,跟瘋了似的,不能用常理揣度他們。我瞧著實在是巧,跟話本演出來似的,小趙大人真是——”崔副官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換上苦悶和一絲絲崩潰。
邪了門了!
驚喜衝昏頭腦,倒叫他忽略這巧合來源於趙白魚。
若換作旁人,他會說陰差陽錯,弄拙成巧,好事一件,可到了趙白魚身上就覺得怎麽別扭怎麽來。
將軍好歹知道李娘子是徐明碧的思慕之人,趙白魚可不知道,他也料不到還能有時疫這一出。
一切當真是巧合,可也巧得太邪門了。
魏伯不懂崔副官的糾結,隻說道:“如果真是我們猜的這樣,那說明好人有好報。五郎多行善事,黃天厚愛,才有天作巧合。”
此話一出,崔副官醍醐灌頂,心裡的別扭和崩潰霎時霧散雲開。
善因善果,便是如此。
***
海東青刺破夜色,穿過重重雲霧,如離弦利箭一頭扎向下面的山崖,數十匹戰馬身披重甲,疾馳過山崖小道,所經之處,地面轟隆作響,石子顫動。
最前頭玄鐵甲胄齊身的騎兵忽地勒緊韁繩,戰馬嘶鳴,前蹄高高仰起,猛地落地,馬上騎兵頭戴玄鐵盔甲,只露出雙眼,被夜色遮掩,抬起手臂,空中猛禽唳鳴一聲,撲在他的手臂,鋒利如刀的爪子甚至沒能在烏黑沉重的甲胄上留下刮痕。
後頭的騎兵幾乎同時勒緊韁繩停下,安靜地等待下一步命令。
看完海東青帶回來的書信,霍驚堂冷哼一聲,沒有言語,隻抬手臂做出令他們前進的手勢,而後調轉馬頭抄小路快速回京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