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白魚和霍驚堂肩並肩走著,寬大的袖袍蓋住他們底下交握的十指,他們時而站在酒樓裡聽說書、聽彈唱新曲,時而到外邊的小攤要一些特色小吃填飽肚子,還買了冷飲果子,叫外賣跑腿送去硯冰、崔副官,另一份送到秀嬤嬤和姑娘們那兒。
“那兒有雜耍,快去看。”
霍驚堂看兩眼點評:“改天帶你到軍營裡,叫他們給你表演表演。”
“那沒意思。”趙白魚拽著霍驚堂的袖子,興致勃勃說:“你別不動,我瞧不見了!”
霍驚堂願意逛夜市不代表他喜歡鑽進人多的地方,但小郎君喜歡,他也沒辦法,便在前面開路,寬大的衣袖輕輕一拂,兩道行人便覺有股推力將他們推開,不過在人堆裡人擠人很正常,便沒多在意。
如此開路,趙白魚輕松到了前排,好在他沒臉皮厚到跟最前排的小孩子搶位置,身旁左右還是成年人。
霍驚堂在趙白魚左後側,幾乎將趙白魚攏在懷裡,護著不讓他被擠開。
趙白魚目不轉睛地看前面攤子裡的雜耍,眼眸裡倒映著燭光,肉眼可見地驚喜、歡喜和快樂。
霍驚堂則百無聊賴,乾脆瞧趙白魚好了。
***
與此同時,馮春山入宮夜奏,進入文德殿立即下跪:“京都府知府馮春山叩見陛下!”
“起身吧。馮春山,何事夜奏?”
馮春山起身,眼角余光瞥見左前方還有三道身影,面孔陌生但衣服、官帽和腰間魚袋約莫能認出是什麽官職。
“臣要參……”
馮春山忽地咯噔一下,度支副使?兩司判官?怎會在此?難道也是夜奏——奏什麽?莫不是得五皇子命令來助他參趙白魚?
可五皇子知道這件事了嗎?
馮春山心情迷茫,他想靜悄悄處理完趙白魚再向五皇子匯報,原來被提前知道了嗎?
元狩帝見他一時不語便好心開口:“可是想參三司以權謀私,約定俗成,借銷帳貪汙受賄一事?”
馮春山連連點頭:“是是——呃!”
什、什麽?!
馮春山愕然,抬頭看向元狩帝,目光茫然地落在前方三位三司朝官身上,什麽情況?不是參趙白魚試圖行賄,怎麽變成參三司了?
他有幾條命敢去參三司?
“不……”
“朕知道了!”元狩帝快速截住馮春山話頭說道:“度支副使和三司判官都已經先參了自己一本,才讓朕知道底下出現這麽大一個漏洞,明目張膽行賄受賄——不,是壓著人必須行賄!什麽‘通融經費’、‘部費’,還約定俗成,一厘三毫?比朕還會搶錢!各個腰包鼓鼓,可是國庫,朕的私庫還籌不出四百萬兩賑災款!”
“好個規矩!”元狩帝不住感歎:“養癰畜疽啊,是朕的過錯,朕還以為治下清明,百官不說完全清水一潭,可也不至於汙泥一灘是不是?”
“陛、陛下……”馮春山一臉欲哭無淚,渾身哆嗦,想說什麽卻沒法說出口,真正體會到什麽叫騎虎難下,上了刀山下面還是油鍋,生不如死的難受。
“馮春山,你是個好官。”元狩帝給他戴高帽,把他架火上烤:“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把火燒得好,燒到朕心坎去。若是人人都像你,朕就不愁了。”
馮春山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不用抬頭就能感覺到三司朝官投來的仇恨目光,心肝顫、腎痙攣,腿肚子發軟,目光渙散。
完了,全完了。
壞了五皇子多年經營,斷了各個部門底下人謀財的路子,怕不是要被千刀萬剮?
何況他和五皇子的關系沒法解綁,他出面等於太子門面,他參三司、參部費,等於太子出手謀功績!
他就是隻十尾貓,也不夠死的啊!
早知如此,便不去招惹趙白魚了。
平白惹一身腥!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個王朝的發展算得上蒸蒸日上了,至少皇帝精明,有意使吏治清明,歷史上有些王朝爛成那個鳥樣都沒倒,就很奇妙。
PS:北宋皇帝內庫挺有意思的,老被借錢,錢剛存進去還沒捂熱就又被各個部門借走,後來直接擔任“央行”這樣的角色。
後面王安石變法也跟皇帝內庫體制有關系,具體怎麽樣,我還沒看。
PPS:北宋公務員工資賊豐厚,所以它腐敗其實不嚴重,比較清廉,不過我這裡的設定是官員工資沒那麽高。
北宋,冗官,打壓武將,敗就敗在這兩點,不然它就是一個對穿越者來說比較舒服的朝代了
第26章
元狩帝果然就‘部費’一事發難, 朝堂上大發雷霆,朝官被嚇得面如土色, 無人敢回話。
但元狩帝沒明令追究到底, 只要求近四年來,各部門收受‘部費’主動上繳,他也不叫人去查,而讓底下人自覺、自新, 憑心做事!
不叫人查, 不代表元狩帝一無所知, 相反正說明他心有成算, 什麽人貪墨、貪墨多少,估計一清二楚。
當然度支副使、度支判官和戶部判官如驚弓之鳥被嚇得自己參自己一本, 以至於主動揭發底下人心照不宣的通融經費一事, 自也被朝官及三司各部門知道。
雖然三人可恨,但主動設套並拿三司開刀的新任京都府知府馮春山更招人恨。
三司招他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