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唐河鐵騎的裝束,那張臉恰好是他曾交過手的,西北蕃族折氏首領折青鋒。
他怎麽會在這兒?
這是他生前腦子閃過的最後一個疑問,因為很快他就聽到鬼魅般陰冷的詢問:“帶兵打仗多年難道還沒人告訴你別在戰場上背對你的敵人嗎?”
什、什麽?
敵將隻來得及瞥見霍驚堂那張近看更是驚豔若妖邪的面孔閃過無窮無盡的殺意,隨後是劇痛,視野變換,好像看到身體佇立原地,可視野變成了仰視,看到沒有頭顱的身體和火紅色的天空。
敵方援兵趕到,主將被斬,大夏士兵軍心渙散,四下奔逃,折青鋒帶來的蕃兵追殺出一陣後便撤回來,協助被保護得很好的牧馬人散落草原各地的戰馬都驅趕回來。
折青鋒望著觸目驚心的戰場,尤其是霍驚堂身邊宛如亂葬崗似的屍堆更是萬分敬畏。
“末將參見將軍!”
霍驚堂摘下頭盔往地上一扔,濺進去的鮮血極為黏稠,頭髮裹成一撮一撮的,舉起環首刀便將身上的鐵箭箭尾全部砍斷,而後乜向折青鋒:“你怎麽在這兒?小郎那邊如何了?”
折青鋒愣住,似是沒料到霍驚堂第一反應問的是趙白魚,不過又覺得是在意料之中,便將他來此的原因說明白。
霍驚堂皺眉:“小郎發現桑良玉追查西涼府的動靜,所以派你來支援?”他望向折青鋒手上的神臂.弓,“你們提前遇到那批送回大景的工匠和武器了?”
折青鋒:“是。”
霍驚堂:“桑良玉篡位,頻繁佯攻西北各堡壘,可知真正目標是哪裡?”
後期一路走荒郊野嶺、草原荒漠等離群索居之地,霍驚堂隻通過大夏軍隊的動向猜出對方意圖佯攻,沒有更確切的線索無法再進一步判斷。
折青鋒面露猶豫。
霍驚堂眼神銳利,“說!”
折青鋒:“是渭州。我當時混進西涼府,聽聞大夏軍隊兵分兩路陸續攻下鎮戎、渭州,各路援兵趕往渭州正與大夏軍隊鏖戰,似乎陷入僵持,久攻不下,而且大夏軍隊帶了不少從前沒有的攻城武器,異常棘手。”
霍驚堂臉色很難看:“渭州和涇州相距太近了!涇州必定派兵支援渭州,留下守城的將士不多,後路防守薄弱,如果這時候被大夏軍隊抄到後路圍城攻城,則涇州大危!”
折青鋒:“應該不會,大夏主力軍隊被困渭州,並無余力拿下涇州。”
霍驚堂先翻身上馬到距離最近的吐蕃小鎮處理傷口,同時臉色嚴肅地說:“你不明白桑良玉是個不可控的、太聰明的瘋子,因是叛逃大景,格外在乎忠臣聲名,大夏為臣二十幾年明知永安帝利用、戒備,還是兢兢業業,止步於國師,現如今被逼謀朝篡位,還知道大通錢莊、兵工廠和戰馬的事,用心查必然能查到三者間互有聯系,且線索出自涇州。越聰明、越偏執的人就越不能容忍有人布局耍他,這還是個布了十幾年的大局,桑良玉必然對涇州好奇……”
話到此處,霍驚堂忙於趕路沒有再說話,直到到了吐蕃小鎮客棧裡,找來一個大夫幫他挖出留在身上的箭頭,上了藥、包扎完畢,待無外人才再次開口。
“和突厥、蒙古聯盟,很可能還有南疆,桑良玉用什麽東西說服他們和大夏合作?派出去西北各路佯攻的兵馬和圍困渭州的十萬兵馬已經大大超出大夏兵力,他強製征兵,最多能征三十萬,可是國內的兵征完了,便不怕鄰國趁虛而入?國內還有逃亡的高遺山和拓跋明珠,他不怕後院著火?”
折青鋒聞言也察覺到奇怪之處:“依將軍的猜測,桑良玉什麽打算?”
霍驚堂垂眸望著跳躍的燭火:“他不介意大夏四分五裂。”
折青鋒一驚:“難道桑良玉用大夏土地說服突厥、蒙古和南疆聯盟?他真瘋了!誰篡位會拖著國家一起死?那也是他為之嘔心瀝血的國家!”他猛地反應過來,“如果把大夏當籌碼,那麽這次的入侵不會像從前一樣只是小打小鬧。桑良玉曾領導過三場戰爭,大景慘敗,之後無數次試圖說服永安帝再來一次大規模戰爭,但是都被永安帝駁回,似乎是因為之前的三次戰爭裡,永安帝意識到桑良玉只是將大夏軍隊當成他向我朝復仇的工具?那麽,這次沒有永安帝束縛,桑良玉會不惜一切代價進攻西北!”
霍驚堂握緊了手:“如今明面上的兵馬加起來不足二十萬,肯定還有十幾萬的兵馬正在圍攻桑良玉真正的目標,一旦被攻下來,為了報復大景,桑良玉必然屠城,他不在乎後果,也不在乎大夏的結局……我有不好的預感。”
涇州,那是個太過於特殊的地方。
桑良玉利用愕克善通過涇州榷場將南方收斂來的財富輸入大夏,成為他壯大自身力量的主要支柱,偏偏王月明在大夏埋下的致命棋子也在涇州留下痕跡,還有小郎……正是小郎四年前的刀斬三百官拔.除桑良玉埋在東南方的棋子,破壞他多年籌謀!
他有一萬種理由能肯定桑良玉會將他最狠的報復選在涇州展開,卻沒有一個理由能否定桑良玉否決了涇州。
“折青鋒,帶我製置使的官防印信速去熙河借兵!”霍驚堂顧不得身上的深口,起身披上外衣便準備趕路。“來不及了,我先趕回涇州。”
有受傷頗重的副將勸道:“將軍,您傷勢不輕,不宜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