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既有誠心誠意的誇獎,有信任和肯定,也有給予他們信心和希望的霍驚堂,聞此言,誰能不動容?
趙白魚看向竇鴻:“竇大人,你還有沒有辦法?”
竇鴻猶豫稍許,面容堅毅地說:“下官有一法可試。”
趙白魚:“什麽?”
竇鴻:“詐降。組建一支敢死隊連夜出城詐降,再護送一支勇士小隊燒掉敵軍糧草。”
趙白魚神色一怔,卻有些不忍。
竇鴻知道趙白魚心軟,便進一步勸說:“大人,夏軍人數龐大,燒糧草絕對是致命一擊,屆時咱們只等夏軍作繭自縛便可。而利用敢死隊詐降,可深入敵營,若能炸死敵營將帥,夏軍必然不戰而敗!”
其他幾個將領低頭思索一番,便都點頭附和,當中有一年輕小將主動請纓:“大人,我去!”
竇鴻猛地扭頭看他,眼眶瞬時就紅了。
趙白魚記得他叫竇子昂,是竇鴻第三子,他還有個女兒也是鐵娘子軍裡的小隊長。
“你可知有去無還?”
竇子昂鏗鏘有力:“為國捐軀,寸心似鐵,視死如歸。”
竇鴻顫抖著手抱拳:“大人,如今唯此法可拖延數日。竇都候……毛遂自薦,英勇可嘉,或能炸毀敵營、燒毀敵軍糧草,請大人下令!”
此時也有一名老將、一名青年小將站出來,願意加入詐降小隊,還有一個年輕小將剛走出就被他身邊的老子一巴掌扇回去,嘴裡罵罵咧咧‘毛沒長全逞個屁能’但下一刻就主動走出來毛遂自薦。
趙白魚紅了眼眶問:“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竇鴻搖頭。
趙白魚:“還有火力可用,再等幾天,真正彈盡糧絕的時候還沒有援兵再詐降。”
竇鴻還想再勸:“大人——”
“行了!”趙白魚:“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桑良玉也不會信你們詐降。”他用力地抹了把臉,強大起精神,眼神無比堅毅:“再等等!”
這一句再等等便多等了八天天,此時趙白魚及一眾將士、九萬百姓死守涇州十五日。
彈藥鐵箭等守城武器所剩無幾,糧草淨水一日比一日少,援兵遲遲不見蹤影,最糟糕的是城內將士和百姓士氣逐漸低迷,死亡和絕望的氣息籠罩著仿佛被孤立的涇州。
趙白魚不得不同意竇鴻的建議,挑選出武藝卓絕且堅毅果敢的一百八十名勇士組成九支敢死小隊自殺式襲擊敵軍。
出發當晚,趙白魚站在城牆上凝望他們消失於夜色中的背影,夜風吹拂旗幟,獵獵作響,而他久久無言
竇鴻無聲地出現在他身旁,悄悄前來送他有去無回的第三子,紅了眼睛卻還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頓了頓,他又說道:“我這三子和小女兒自小在西北長大,打小便往軍營裡跑,無論我怎麽逼他們去讀書、當文臣,或是做個大家閨秀,都不聽下官的話,還先斬後奏,偷偷跑去當兵了。尤其小女兒,十五歲那年被我強製押送回她娘老家,半路跳車,瞞著我們就跑進娘子軍,等我找到她,已然參加過抗夏的戰爭。那之後,我沒辦法了,可我心底裡很驕傲,為他們驕傲,卻早已準備了他二人的牌位……”
偷偷抹掉眼角的淚,竇鴻勉強笑說:“戍邊將士,死生難料。我這個當父親的,比誰都更早接受他們死在戰場上。”
趙白魚轉身看他,“大人老家不在西北?”
竇鴻:“看不出來吧,我老家江南。”
趙白魚笑了聲,“口音聽不出來。”
竇鴻:“一開始調到西北遲遲回不去,後來不敢回。”
一雙兒女戍守西北,竇鴻哪敢走啊?
趙白魚鼻子一酸,無論是為戍邊將士還是為竇鴻的慈父之心,許是這段時間在此地見到太多的生死,反倒讓他真切地意識到這個時代和前世時代的共同之處,骨肉、靈魂已然逐漸融入其中,不再激烈地排斥,有了些許共鳴,卻也更為感同身受人們的悲歡離合。
竇鴻忽然問:“大人,援兵明天能到嗎?”
趙白魚:“能。”他咬著牙,盡管處境到了最糟糕的時刻,仍堅定地相信著希望。“我們一定能見到援兵!”
縱然有犧牲,卻也有無盡的希望在前方等待著。
二人在城門口等了一個時辰,聽到敵營裡驟然傳來爆炸聲,火光嘹亮,而有鳴金擂鼓之聲,敵營明顯陷入混亂。
竇鴻沒忍住嗚咽出聲。
趙白魚脊背挺直如竹,快步下城門,翻身上馬,身後是三千兵馬,望著大開的城門拔.出環首刀高喊:“殺!”
值此混亂時機,收割夏兵人頭。
雖小勝一場,逼得夏軍再退二裡地,盡管神傷力疲,趙白魚還是得打起精神,帶著滿身腥臭的鮮血和細碎的傷口,對敢死小隊的犧牲表示沉痛默哀、對他們的的行為予以高度褒揚,最後再用這場逼退夏軍的勝利鼓舞城內士氣,再次用援兵即將抵達的好消息吊著眾將士的希望。
一番流程下來,趙白魚已然累得動彈不得。
可是他們這場犧牲僅僅逼退夏軍一天,至第二日便重整旗鼓以更加瘋狂的作戰方式進行攻城,炮.火和火箭源源不絕地轟炸,此舉對比前十來日的攻擊更為猛烈、更加毫無保留,仿佛意在告訴涇州城內將士,前一日的詐降襲擊徹底激怒他們,而前十來日的攻擊不過小小的威嚇,如今才動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