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天縱趕緊坐下。
趙白魚和他碰酒杯,一口飲盡,頗是豪爽,蒙天縱漸漸放下拘謹。
“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嗎?”
“洗耳恭聽。”
“你還不錯,沒壞到底。愕達木想殺小尼姑,你想法子救她,雖說不太聰明、迂腐了些,倒不算多壞……知道我三年前刀斬三百官的事嗎?”
蒙天縱感覺脖子疼了,連連點頭:“知、知道。”
“你還知道我救了淮南三百官的事嗎?”
“知、不知道。”
“我實話告訴你,陛下懷疑天都寨軍情存在瞞報,派我來調查,我一到此地就碰到小尼姑的案子,了解你這人和愕克善還不算草菅人命,倒是愕達木……”趙白魚搖頭,表示不行,然後連碰蒙天縱三次杯子,示意他喝,自個兒的酒杯則放下來,專心吃菜。
蒙天縱喝得有點上頭,聞言語氣神秘地詢問:“上差是不滿愕達木殘酷專橫?”
趙白魚:“他是愕克善正妻所出,身後好幾個蕃族支持,大首領要是他這樣,以後西北還能安寧?”
蒙天縱明白了,“大人也屬意愕丹?”
趙白魚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蒙天縱自知說錯,尋思片刻又說:“我懂了,天都寨的事,愕丹不乾淨,朝廷不信任,愕達木也不行,可是愕克善元帥的兒子多得是。”
趙白魚終於滿意地繼續碰杯,蒙天縱又喝了三杯,臉頰已經紅了。
“我呢,不想造殺孽。你說天都寨有問題,就是蕃族有問題,朝廷不會允許有二心的異族存在於邊境之地。十萬的蕃兵,還有數十萬的蕃族……你說我能造這殺孽嗎?”
“上差菩薩心腸!”蒙天縱聽明白這話的意思,趙白魚是想輕拿輕放,瞬間激動:“我敬您三杯!”
趙白魚假意阻止一下,任由他喝下去就拍桌說道:“好!爽快!蒙大人是明白人,我便跟您掏心掏肺說一句實誠話……”湊近了壓低聲音說:“其實刀斬三百官不是我本意。”
“什麽?”蒙天縱一臉好奇和震驚。
趙白魚表情‘心知肚明便好’:“你仔細想想,自古以來哪個大臣刀斬三百官能活下來?你再想想事後砍腦袋的官那些被公諸於眾的罪行,哪個不是該掉腦袋的?都是該死的官,我何必多此一舉砍他們腦袋不是?那可是僭越!掉腦袋的!”
蒙天縱驚奇追問:“那是什麽原因?”
趙白魚一臉神秘,看了眼屋頂。
蒙天縱一時不明白,很快恍然大悟,壓低聲音說道:“是……的意思?”
趙白魚點頭。
“擋刀也是?”
“那的確是意外,也是老天賜予我的生路,是我命不該絕啊。”
“嘶……君心叵測,當真是君心叵測。”感歎完畢,蒙天縱便很是敬佩趙白魚:“上差忍辱負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趙白魚悻悻道:“哪有後福?享福不到幾年便被派來西北查蕃族,你說這蕃族哪個不是土皇帝?稍有不慎就是動搖西北穩定,大夏趁虛而入……掉腦袋的差事!”
蒙天縱心有戚戚焉:“當真伴君如伴虎。”
趙白魚:“所以你們乖覺點,別添亂。予我方便,我也記你們人情。”
蒙天縱:“上差有何指示?”
趙白魚歎氣,“怎麽點不明白你呢?愕克善是不是想替愕丹鋪路?我告訴你,不行。愕丹不行,愕達木也不行。我再告訴你,者龍天珠……哦,也就是讓愕克善鐵樹開花的那個小妻子私底下找過我,和我透過氣,讓我幫她推愕丹上位。還有柔狼夫人私下也找過我了,那位夫人真不是善茬,直截了當拿西北蕃族對朝廷的忠心威脅我,莫多管閑事!”
信息量太龐大,蒙天縱有點懵:“那您怎麽說?”
“嘖。”趙白魚嫌棄不已。
“哦哦,您說您想輕拿輕放……便是不管事兒!明白,下官都明白,下官和大人心照不宣。”
揮揮手,趙白魚打了個哈欠說道:“行了,我不打擾你們辦事,就是提個醒,西北穩定,我萬事不管。”
蒙天縱一顆心是徹底放下了,連忙送趙白魚出府。
等趙白魚一走,立刻打著酒嗝說:“備馬,去愕府!”
***
到了愕府,蒙天縱把趙白魚到他府裡透底的事一說,同時說出他的分析:“趙白魚此舉意在投誠,估計是希望西北穩定,思來想去還是愕元帥您這隻獅王震得住蕃族,所以選擇了您!”
愕克善冷笑:“他是既不想摻和進蕃族大首領的鬥爭,又想最後能分杯羹,還希望維持安定……哼!果然能名聞天下者,即便是青天,也有海深山高的城府。若單純把趙白魚看成一個只會勸諫的直臣,怕腦袋掉了還不知道是他算計的。”
蒙天縱:“那趙白魚能信嗎?他真不往深裡追究天都寨?”
愕克善:“他現在想坐收漁翁之利,幾方人馬都算計在內,但是不偏幫誰,結果誰勝出,他才幫誰。當然這是好事,誰都算計便是誰都不幫,便是幫了我。哈哈哈……趙白魚啊趙白魚,有人說得防著他,他心有七竅,果然有意思。可是那人料錯了一點,趙白魚心有七竅,而我只需開一竅便行。”
“什麽?”
“決勝關竅。”愕克善哈哈笑著拍了拍蒙天縱的肩膀:“行了,把監視趙白魚的人馬都撤回來。記得來喝本帥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