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再度扭轉。
折青鋒看向愕府門口,卻見一夥甲胄士兵齊步踏進前院,豎起戰矛,氣勢如虹,外面原本互相對峙的者龍族蕃兵和柔狼氏三族蕃兵廝殺正酣時,被突如其來的涇州禁軍包圍,不過瞬間便束手就擒。
愕克善隨意包扎手腕,望著剩沒幾個活人的廳堂大笑道:“我的兩個兒子和我下邊追隨的氏族偷偷商量怎麽殺我,便真當我什麽準備都沒有?”
折青鋒:“你是將計就計,目的不止除掉愕達木和愕丹?”
愕克善坐下來,手下眼疾手快地搬來凳子,沒讓他坐空。
“這些年來,大夏不對涇原路發動攻擊,讓其他蕃族有上戰場掙聲名的機會,叫我愕氏聲名沒落幾年——不過幾年,各個起異心,個個盤算著要大首領的位子,當我看不出來?莫忘了,西北八氏族聯姻上百年從未斷過聯系!”
愕克善按住胳膊:“聯姻是個好法子,能讓咱們蕃族緊密聯系,一心對外,也有不好的地方,便是容易滋生異心,覺得誰都可以取代我,甚至想借姻親關系插手我愕府事務,迫我立這個立那個子嗣……怎麽?我老得快死了還是病得快死?”
厲聲質問後,愕克善看向躲在角落裡的者龍天珠:“說來,我還得感謝你的多年籌謀,否則我哪能想到這麽個好法子把所有人召集齊全,有個殺他們的名正言順的機會?哈哈哈……有幾個人沒參與其中?有幾個不是帶蕃兵擅離屬地!便是我將你們就地格殺,朝廷還得誇我殺得好!賞我誅殺叛臣逆黨有功!”
者龍天珠握緊兵符,低聲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愕克善和顏悅色:“你懂的。”
話音一落,一個眼色便指使下屬熄滅香爐。
者龍天珠見狀霎時瞳孔緊縮,扭頭瞪向愕克善失聲道:“你……你知道?”
愕克善:“我負盡天下人,不知背了多少條人命,怎麽會對一個死去多年的女人心懷愧疚至今?”
見者龍天珠一臉難以置信,愕克善便又語氣溫和地說:“我還有良心,的確愧疚過,也懷疑是不是那八年假戲真做。後來因緣巧合發現你院裡的檀香味異常濃鬱,便找個南疆來的醫師一問,才知原來這麽多年是你在作祟。”
者龍天珠低聲:“所以你將計就計,反過來利用我,幫你達到完全掌控西北十萬蕃兵的目的……你當真沒有謀朝篡位的想法?”
“唉。”愕克善歎氣:“怎麽我說真話的時候反而沒人相信?”
他很遺憾,起身朝門口走去:“都給個痛快。”
“給他們個痛快之前,我想問你大夏那批銀子是怎麽回事?”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令愕克善渾身一僵,循聲望去,不見其人。
“抬頭看。”
愕克善抬頭望去,卻見屋頂掀開兩片瓦片,趙白魚不知何時出現在上面,更不知道他究竟聽了多少。
……不管聽了多少,永遠閉口就行。
“滅口之前,能先幫我解惑嗎?”
***
兩撥蕃兵對陣再度廝殺時,趙白魚突然被捂住嘴,掙扎之際嗅聞到熟悉的檀香氣息便立即冷靜下來。
察覺他一不掙扎,那人便松手。
“霍驚堂!”趙白魚回身看他:“有你這麽嚇人的嗎?”
霍驚堂雙手搭在趙白魚的肩膀,俯身低頭,眼神示意他看屋裡七.八支鐵箭:“我的趙大人,現在是你嚇我,不要賊喊捉賊。”
趙白魚是心虛的,“好吧。”他打量霍驚堂一身重達數十公斤的黑漆甲胄,寒光凜冽,不怒自威,腰身筆挺而眉目如畫,背負長烏槍,便是鱗甲不染塵埃也能感覺到深淵般沉厚的血腥,卻不是讓他恐懼的血腥。
他會想到這個人是他的丈夫,會想到這個人是大景的戰神,如一柄永不可冒犯的鋒利刀槍屹立於西北,保家衛國,永遠偏愛於他。
趙白魚抱住霍驚堂的腰,把臉埋在他胸膛上,雖然是冷冰冰的觸感但是不妨礙他的示好。
“唉,我可想你了。”
小趙大人來這麽一出,霍驚堂是沒轍的,妥協了,不開口教訓但說兩句還是必須的,“解決愕克善不急於一時,你找什麽急?”
趙白魚:“我想看戲。”
霍驚堂:“你有自保的能力嗎?”
趙白魚:“我錯了。”
小趙大人這幾年認錯的速度要多快有多快,要多誠懇有多誠懇,但他下次還敢。
霍驚堂沒脾氣了,總歸虛驚一場。
“那現在要不要到前排看戲?”
“哪兒?”
“愕府屋頂怎麽樣?”
“走。無戰事不能擅離屬地,你從哪調的兵?”
“唐河鐵騎不受此約束,調了五百人過來。”
“至於嗎?”
“還得留下來收拾殘局,涇原路的蕃兵、禁軍都得信得過的人接手。”
趙白魚琢磨著,霍驚堂這唐河鐵騎不是培養軍隊,而是把軍隊往將軍元帥隊伍裡培養吧。
該不會最後大景的兵任由霍驚堂自由調遣,無需皇命在身?
***
愕丹發難之際,趙白魚和霍驚堂就在屋頂圍觀全程,在愕克善準備全滅口的時候才出聲。
轟隆一聲作響,霍驚堂踢開一個大口,帶著趙白魚跳下來。愕克善警惕後退,立時便有士兵擋在他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