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驚堂:“兩支軍隊互相打散、再組合,我是小兵,聽憑安排,稀裡糊塗就去了定州,還是當夥頭軍。有一次夜裡發現營帳裡混進來一個突厥奸細,他們是遊牧民族,握刀和放刀的方式不同中原……”
漸說漸深入,趙白魚聽得入神,很快將心裡的煩惱拋到腦後,就算要整頓兩江也不是說想去就能去的,即便元狩帝有意將手裡的砍刀指向兩江,也不一定就是他去。
何況元狩帝並無此意,一切只是恩師的想法。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
稅務司漕運衙門和戶部彼此妥協,戶部要府內三成的漕船管理,做出的讓步是保證水門、碼頭等場務不能妨礙漕運衙門辦差,還得維持府內各種商稅收取的穩定,遏製底下官差各立名目隨意收稅的情況,保證商業的繁榮發展。
如此,趙白魚上任一個多月鬧得轟轟烈烈的漕船商稅便告一段落。
稅務司漕運衙門帳面不再虧空,上頭撥下一大筆經費,有錢雇傭更多辦差的公使,以及修繕衙門。短短數日,漕運衙門便煥然一新,糊了新牆紙、刷了新牆漆,連有裂縫的地磚也換了,瞧上去終於有點天子腳下新衙門的氣派。
趙白魚日日來點卯,準時散值回家,偶爾和霍驚堂去逛夜市,過得平靜、愉快且溫馨。
到得三月三上巳節,遠山河冰融化,春水乍暖,郊外十裡桃林而府內遍地杏花開,時常可見春日杏花林裡出來一群美麗活潑的少女,而江邊擺起曲水流觴,有風流俊美的少年吟唱詩歌,與杏花林裡款款走出的美麗少女對上眼,或許就是一段美妙姻緣的開始。
趙白魚騎著馬緩緩走過杏花林,春風拂過,鬢角邊散落幾縷碎發,藏青色發帶隨風飄揚,同色廣袖鶴氅飛揚,有杏花隨風撲到眼下,他下意識閉上眼,垂落鴉羽似的弧度,揮手拂袖,不經意拍落一枝杏花,紛紛揚揚下了場杏花雨。
陌上少年的意氣風流便在刹那間展現得淋漓盡致,甫出杏花林的美麗少女們霎時對另一邊的男子們失去興趣,轉而探聽騎駿馬的藏青少年是何人家,可有婚配。
可惜人如驚鴻,還未來得及搭話就不見了蹤影,徒留遺憾。
策馬遠離杏花林的趙白魚滿腹疑惑地趕去文廟,上差杜工先一大早到漕運衙門,說是特地為他請假兩日,且放值歸家去。
接著回郡王府,結果被告知霍驚堂在文廟那兒等他,說是有急事。
府裡不見海叔、魏伯、秀嬤嬤和硯冰等人,霍驚堂更是一大早不見人影,趙白魚完全摸不著頭腦。
終於抵達文廟,趙白魚一下馬就被突然出現的秀嬤嬤和李姑娘迎入一個小房間裡,二話不說為他換上深衣,又被推進文廟欞星門,門內有霍驚堂等著他。
“你們在做什麽?神神秘秘的,什麽也不告訴我。”趙白魚朝霍驚堂走去。
霍驚堂牽起他的手進入文廟,先備上祭天地等一應物事,然後告禮,最後章祝,而趙白魚稀裡糊塗跟著一起,木偶似地隨他擺動,直到聽見霍驚堂說:“霍驚堂之弟趙白魚,年漸長成,將以三月三日加冠於其首,謹以……”
加冠?
趙白魚遲疑地抬手去碰頭頂,恍惚想起他今年二十,弱冠之年,放在別人家裡便該由父母行加冠之禮。
加冠之禮通常是在家廟舉行,由父親或長兄代為舉行。
無論趙伯雍還是趙家三子都不會為他行加冠禮,趙白魚也不屑要,他內裡靈魂是現代人,沒有二十加冠的說法,根本想不到加冠禮,更想不到會有人替他舉行加冠禮。
趙白魚整個人是懵的,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回應。
“我該怎麽做?”趙白魚小聲詢問。
霍驚堂:“什麽都不用想,交給我就行。”
第一道程序是到家廟告於天地和祖宗,二人嚴格說來都沒有家廟,所以霍驚堂選擇文廟。
走完程序,接下來是加冠和取字,需由正賓來做。
通常來說,由長輩請相交好的德高望重長者代為加冠、取字,其間需要完成不少道程序,當然這不在趙白魚的考慮之內。
霍驚堂帶趙白魚回郡王府,正賓已在三日前被請到郡王府。
趙白魚穿著深衣被霍驚堂推進正廳,看到滿臉和藹笑意的陳師道不由心一燙:“恩師……”
陳師道不回他,看向門口充當讚者的康王,後者會意,親自帶著趙白魚走流程,教他每道程序裡的禮儀。府裡的嬤嬤們捧著弱冠禮所需物品先後走出,由陳師道為趙白魚加冠,先冠巾、再帽子,最後是襆頭,還有相配對的衣衫、皂靴和革帶,意味著他從今日起,可為文官、可當武將,需挑起一個家庭的重擔,不再是被庇佑在家族下的小孩子。
“頭上有些灰塵。”陳師道輕輕地拍著趙白魚的頭,和藹地笑了笑:“自今日起,你可以告訴所有人你從我陳師道這裡出師了,你是為師這輩子最出色的學生,最驕傲的弟子。”
趙白魚神色一動。
“沒有家廟,則有文廟。沒有祖先,則有聖人聆聽。沒有父親長兄,則有小郡王為你主持。有我、有康王殿下,還有陪在你身邊多年的人為你前前後後奔走,忙碌多日才有這場加冠禮,你遠在天南地北的朋友也寄來了書信和殷切的祝福。”
硯冰小聲插一句:“有您的師兄,陳家大郎的祝福信和禮物,還有紀大人和徐州賀大人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