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漕司府,迎面而來一支冷箭,幸好魏伯眼疾手快拽住趙白魚躲開行刺,轉身就想追上去抓住刺客但被趙白魚攔住。
“是警告也是預警,抓到人也問不出什麽,我知道是誰乾的。”趙白魚拂袖,表情鎮定,紋絲不亂,“走吧。”
路過一處拐角,遇到不請自來的趙重錦。
趙重錦表情複雜地看著趙白魚,近日來發生的事情已經有所耳聞,連剛才發生的一幕也恰好撞見,殺機重重,如此凶險,為何還能淡定自若?
“官場講究水磨工夫,行事向來求穩妥,以循序漸進為主,盡量面面俱到,無論查案還是推行一項政策都得慢慢來,耗個三五年不是沒有可能,你……沒必要太激進。”
趙重錦原本對趙白魚來兩江還沒個太真實的感受,隻覺得他的到來能幫助自己辦差,可是連日來觀他行事是越看越凶險,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他和昌平公主、贛商,和兩江的官鬥來鬥去,沒個停歇的時候,設身處地想一下,將自己放在趙白魚的處境,趙重錦覺得他不是死在兩江就是把自己逼瘋了。
“趙大人來此就是為了訓誡本官?”
趙重錦皺眉:“我是替你心驚——算了,無論智謀還是心計,你比我強太多,可能我覺得是委肉虎蹊,於你而言卻是遊刃有余。”他猶豫再三,盯著趙白魚的眼睛看,越看越覺得像,見趙白魚要走,沒忍住說:“你知道四省三十八府一百八十官聯名保奏麻得庸的事嗎?”
趙白魚駐足:“什麽?”
趙重錦臉色難看:“你居然不知道?”
兩人都是一愣,心裡閃過些猜想,趙重錦本能地不敢深思,趙白魚瞬間想到赴任前,康王古裡古怪的態度,應該是被元狩帝勒令不準透露這件事。
原因?
是擔心他知道兩江複雜,心生畏懼,不敢大刀闊斧地辦差?還是怕霍驚堂知道,出於愛護他的私心阻攔他來兩江?
但是刻意隱瞞這麽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怕一無所知的他踏進兩江就淹死在這潭深水裡?
還是把他和昌平的母子關系當成一道護身符,所以理所當然地利用?
不得不說,趙白魚也算是摸透元狩帝的心思了。
不過,趙白魚轉過一顆顆佛珠,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對,元狩帝的心思要是能這麽好猜,霍驚堂何必如此忌憚?
“你想到什麽?”趙重錦問。
趙白魚不答反問:“你怎麽知道這事?”
“我娘的來信裡提到過,她讓我能幫你就幫你。”趙重錦那時滿心不解,他娘對趙白魚不該是最冷漠的嗎?而今看來,萬事都有征兆。“我問你一件私事,如果你不願回答也無所謂……”
趙重錦咬牙,直勾勾盯著趙白魚的眼睛:“這二十年來,昌平公主一次也沒聯系你?”
趙白魚滿腦子都是元狩帝什麽章程,沒心思留意趙重錦的奇怪之處,隨口便應:“有沒有你們不清楚?”
是,沒人比他們趙家人更清楚。
如果趙白魚有一個囂張跋扈的嫡長公主娘撐腰,怎麽會過得那麽落魄?怎麽會被迫放棄科考、被迫替嫁?
趙重錦避開趙白魚又清又潤的眼睛,心思混亂慌張,不敢想真相,那太荒唐了,沒人能承受得了。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趙重錦下意識想叫住他,被魏伯擋住去路。
待趙白魚走遠了點,魏伯才說:“趙郎君知道我們五郎成親當日,從他那個偏僻破敗的小院子裡走出趙府時說了什麽嗎?他說他和趙家人兩清了。”
趙重錦臉色肅冷,仔細看才能發現他瞳孔緊縮,處於失魂狀態。
“不管您抱著什麽目的接近五郎,如果敢傷害他一分一毫,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會將趙家人包括你們最寵愛的趙鈺錚千刀萬剮!”
撂下狠話,魏伯難掩戾氣,他當真會付諸行動。
趙重錦動了動嘴唇,最終沒說出一句話來,站在巷口大半天,被寒風凍得手腳僵硬,走一步一個趔趄,還是小廝攙扶著他才沒摔倒。
他緊扣住小廝的胳膊,牙齒打顫,艱難地說出一句話:“遞帖……就說我,求見昌平公主!”表情猙獰而驚怖,目光定定地落在虛空處,仿佛那兒就藏著一個令所有人都難堪痛苦的真相。
趙重錦心有畏懼,還是得向虎山行,去找那隻或許會撕碎趙家人的猛虎。
***
趙府,主院。
嬤嬤拿著封信進屋,對正在看帳的謝氏說:“夫人,兩江來的信。”
謝氏頭也不抬:“二郎的信?”
嬤嬤:“是老夫人!”
“舅母?”
謝氏驚喜地起身,趕緊拿過信奉拆開,如饑似渴地讀起來,當她瞧見舅母在信裡說承玠不該責罰五郎,五郎年紀小,要她攔著承玠,說道說道他,頓時一頭霧水,再往下瞧,卻是舅母的刀筆丫鬟注釋,說這是舅母半夜做夢驚醒之語,不由會心一笑。
“舅母一如既往地活潑。”
用活潑這個詞形容長輩固然不對,可謝氏就是喜歡那樣的舅母。
待看到舅母說五郎眼睛像她,面貌像承玠,氣度則自成一家,是君子溫潤如玉,謝氏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更覺得奇怪,舅母從未見過四郎(她知道舅母還以為四郎排行第五),如何知他相貌如何?而且他相貌沒有一處像她,氣度更無君子如玉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