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晏和夏舒安單方麵冷戰了起來,沈博晏覺得他們兩個是在冷戰,夏舒安隻是覺得自己不想理會沈博晏。
他作為一個農學人,本來對待花花草草的態度就比較鄭重,沈博晏把他的花養死了不說,還拿假的唬弄他。代入到別人把你的貓貓狗狗養死又買了一隻騙你說這是你寶貝,你能忍?
夏舒安連上下班都不想看到他,為此還改變了自己的作息時間,把上班時間往前撥了十五分鍾。
他的這份冷漠沈博晏自然能感受到,他從前可以胡攪蠻纏,哪怕故意惹夏舒安生氣也要讓他理會自己,但現在他不敢了。每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站在陽台看著隔壁房間透出窗戶的燈光,夜色寂寥,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換花事件過去三周後,有天晚上,夏舒安家的門鈴響了,他起身打開門,外麵站著一個沈博晏。
夏舒安神色淡淡:「有事?」
沈博晏舔了舔唇角,看著青年沒有一絲溫度的眼。
「我買了一株花」
夏舒安嘴角無聲地扯出一個冷笑。
「據說是由某個國際玫瑰愛好研究會培植出來的最新品種的玫瑰,花瓣是金色的,由內及外漸漸過渡為香檳色,據說全世界隻有三株」
說到這的時候,夏舒安的眼睛已經完全亮了起來。
沈博晏低頭看著他。
「你要看看麼?」
青年飛快點頭。
於是,沈博晏從家裡把那株價值連城的玫瑰端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夏舒安家的桌子上,夏舒安對著這盆姣妍又金貴的花連連贊嘆,目光一錯不錯地欣賞著它,眼睛裡都是星星。
沈博晏在一旁注視著他,看著他臉上再沒有之前的陰霾,才小聲地說:
「可以把鑰匙重新給我麼?」
「」
夏舒安直起腰側過身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過了一會,他默默伸出手,把一串鑰匙放到了他的手心。
「吶,給你。」
夏天再次到來,夏天是縮在家裡曲著膝蓋,腿上蓋著一條空調毯看電影的好時期。
夏舒安的客廳有一款巨大的液晶顯示屏,用來玩遊戲看電影都很方便,有沈博晏的監督,哪怕到了夏天,夏舒安都要在房間裡穿著襪子。
屏幕上電影劇情正在激烈階段,夏舒安忽然扭過頭,對隔著半個手臂距離的男人道:
「要接吻麼?」
沈博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咳咳咳你,你說什麼?」
夏舒安耐心地重復了一遍:「我說,要接吻麼?」
男人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下一瞬,他又像是看到什麼陷阱般露出遲疑神色。
「真的可以接吻麼?沒有別的要求或者限製麼?」
「有啊。」
沈博晏精神一振,夏舒安緩緩道:
「接吻就隻能接吻,不能做任何我沒有允許的事。」
那不就跟沒有限製一個樣?
沈博晏好歹是個成功的商人,他決定不再猶豫,身體慢慢地靠向青年
這個吻很纏綿,也很溫柔。沈博晏的手指在夏舒安發間輕輕摩挲,讓夏舒安大腦發麻,唇角如同電流閃過般帶著刺激的味道。
夏舒安已經兩年沒有和人有過親密舉止,他忍不住加深了這個吻,又忍不住在被男人按在沙發上時發出幼獸般輕微的聲音。
「下麵,嗚,摸一下。」
——沈博晏給了他全套服務。
緊接著,從夏天到冬天,從沈博晏隻配當一個一起看電影玩遊戲的夥伴到他又重新和夏舒安躺在同一張床上,兩人都沒有任何進展,究其原因,隻因為一句話:
男人不可信。
男人在床上或者說為了到床上說的話能信麼能麼?
擁有慘烈教訓的夏舒安深深地相信:不能!
但是沈博晏也不是吃素的,他拿出他在商場舌戰群儒的本事,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試圖向夏舒安證明他絕對會嚴於律己,謹遵教條,做到萬事以夏舒安為先,萬物以夏舒安為標準。
夏舒安依舊麵露遲疑:
「真的麼?」
沈博晏麵不改色:「當然是真的。」
最後的最後,夏舒安還是決定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畢竟他清心寡欲了兩年多,那個啥,人偶爾總是會有需求的嘛,隻要沈博晏不那麼過分,他們那個,也不是很糟糕的嘛。
不過,為了防止沈博晏一時情緒上腦控製不住自己,夏舒安在事前放了一個鬧鍾在床頭。
他嚴肅指正:「鬧鍾響起你就必須住手啊。」
沈博晏:「我發誓。」
然後兩人慢慢進入正題,沈博晏為了今天做了太多準備,他力求完美,最終呈現效果果然是技術超凡,讓夏舒安魂不守舍飄飄那個仙。
他們原定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夏舒安都覺得很夠了,畢竟他平時半個多小時就差不多了,然而——櫃子上的鬧鍾第一次響起的時候,夏舒安的靈魂就仿佛從深淵裡乍然飄起,在一縷忽深忽淺的白光中,他的意識模模糊糊,隻記得這個聲音是結束的意思。
他潮濕的烏發在沈博晏肩上蹭了蹭,含糊地說:
「再,再加一個鍾。」
沈博晏:「收到!」
那之後,沈博晏登堂入室,正式成為了夏舒安的地下男友(暫且)加管家。沈博晏的廚藝越來越好,做的品種繁多,已經無限趨近於曾經的兩位阿姨,夏舒安被他餵叼了嘴,現在下班都會乖乖回家,張嘴等餵——代價就是他在廚藝進修班學會的一點點完全被扔在了回憶的角落。
時間進入第三年,這一年,陸辛結婚了。
陸辛這個風流浪子,在三十三歲這年終於穩定了下來,事業家庭都更進一步。夏舒安作為他的好友,陪他一起度過了結婚前最後一個單身party。
陸辛這些年沉浸工作,連麵向氣質都有了不少變化,但這一天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少輕狂的時候,左手摟著楚聞之,右手抱著夏舒安,感慨萬千:
「我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能認識你們兩個人,來,喝酒!」
夏舒安陪著他瘋了一會,等陸辛去找別的朋友喝酒了,他就靜靜地窩在沙發上看著他們。這些年,他看著老友一個個成家立業,有的孩子都會叫叔了,他心裡也莫名惆悵。
正惆悵著,陸辛敬完酒又挨過來,嘴裡醉醺醺地喊:
「夏夏,你,什麼時候結婚啊。我想要一個跟你長一樣的寶寶,嗬,一定很可愛,掐。」
說完,就要伸手來掐夏舒安的臉。
夏舒安:回憶惆悵什麼的都不見了。
「滾!」
酒過三巡,時間接近午夜,後天就是陸辛的大喜日子,明天還要很多事情要忙,幾個人不想弄的太晚,差不多就解散了。
「夏夏,我給你,叫叫車!」
「不用了。」夏舒安哭笑不得,他喝的最少,是所有人中最清醒的了。
「我自己叫車……」他話音剛落,就看到酒吧門口一個高大男人迎麵向他走來。
男人一身黑衣,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個長長的影子。瞳孔漆黑如墨,夜色深沉,若不是路上燈光白茫,他幾乎融進了黑夜中。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肩上有夜晚露水的痕跡。
夏舒安見到他,還未反應過來,陸辛已經臉色一變,大步走向男人,一個拳頭就沖他臉上過去。
「草你的沈博晏,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兩個人在那五年打了太多次架,夏舒安胸口一緊,下意識喊:
「沈博晏,別打他臉,他後天要結婚的!!」
沈博晏朝夏舒安的方向望了一眼,兩隻手往下一放,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老實說,他這個樣子,要是換了個有武徳的人說不定就停手了,但陸辛誰呀?
他混跡榮川這麼多年,向來是個無理硬三分,得理不饒人的人,武徳,不存在的。
陸辛借著酒氣沖沈博晏揮舞了好幾下拳頭,每下都結結實實地撞在沈博晏的皮肉上,眼見著沈博晏臉上青青紫紫了起來,陸辛還不滿意,最後還是幾個朋友上前拉住了他。
「行了行了,別打了,你被揍了就算了,萬一摔倒了碰傷了臉怎麼辦?」
陸辛這才苦巴巴地收了拳頭,被朋友架著走遠了,邊走還能邊聽到他滿是憤怒的叫囂。
夏舒安慢慢踱步上前,看著男人臉上幾個紅印子,歪了歪腦袋。
「又裝可憐。」
沈博晏淡定地擦了擦嘴角傷口,平靜道:「有沒有作用?」
夏舒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回去吧,給你上藥。」
沈博晏試圖裝可憐博取夏舒安的同情,方法有沒有效不知道,但他徹底失去了陸家少爺婚禮的入場券。
畢竟太醜。
第二天周六,夏舒安中午時間收到了陸辛的一個電話。
陸辛聲音清醒了許多,大大咧咧地開口:「你跟沈博晏和好了?」
「還沒有。不過,要是我跟他和好你會生氣麼?」
「生氣?我乾嘛生氣,我看他現在跟從前不一樣了,在你麵前裝得跟乖狗狗似的。夏夏,我跟你說,這種男人你就應該□□他,□□他,壓迫他!把你這些年受到過的怨氣都發泄回去,千萬不要做寬容大方,以德報怨這種事。」
夏舒安笑了起來。
「放心吧,我會的。」
「行,那就不說了,我忙去了,有機會跟你商討訓男人的套路。」
夏舒安哭笑不得,什麼跟什麼呀。
不過,沈博晏的心機沒有白費。他在夏舒安朋友麵前露臉之後,一步一步地從幕後轉向了台前。當地下男友的第三年某個冬日,夏父夏母突擊夏舒安的家,在哪裡他們間隔四年再次見到了沈博晏。
沈博晏胸前掛著一條粉紅色的圍裙,上麵印著小豬佩奇,左手拿碗右手拎勺,和走到客廳的二老六目相對。
夏父夏母:「……」
沈博晏鎮定道:「叔叔阿姨你們來了,舒安在房間裡,我去叫他一聲,你們先坐。」
二老恍恍惚惚地坐到了客廳沙發上,沒過多久,夏舒安出來了,乖巧地坐到爸媽麵前。
最終還是夏父先開口:「安安啊,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和沈博晏……」
「他,我們,呃……」
如果說沈博晏隻是他的暖床人+管家,他在爸媽心裡的形象就要倒塌了吧,為了維持自己光輝偉大的好兒子形象,夏舒安不得不屈服於普通人的關係定義。
「是的,我們是在交往。」
「這樣啊……」二老倒沒有太大反應。
沈博晏和夏舒安在一起時,別的不說,對二老卻是盡心盡力,在他們麵前表現得風度翩翩,可見在沈博晏的內心也是知道得到父母諒解的重要性的。
加上後來沈博晏為夏家洗刷了冤屈,二老心中也有感激。他們唯一介懷的就是當時夏舒安車禍住院,沈博晏都沒過去看他,當然,這件事的內情兩個人都不可能解釋給他們聽。
但雖然如此,總得來說,沈博晏在他們心裡不算壞,而且剛剛第一眼印象實在太震撼,二老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時常出入財經報道西裝革履的男人穿著小豬佩奇(的圍裙)在廚房炒菜的樣子。
好他爺爺的賢良淑德。
而後午飯環節,沈博晏為沒有辜負二老的期望(),不止做菜一流,招待兩老也是一副客氣又周到的主人樣子,和夏父夏母閒話家常,還對夏母時不時的言語試探應答如流。
離開的時候,兩老都點了點頭。
能行,能照顧他們家孩子,先處著唄。
把二老送下樓,回去後,沈博晏關上門一轉身對上夏舒安似笑非笑的眼。
沈博晏淡定道:「我去收拾垃圾。」垃圾分類,人人有責。
夏舒安:「……」
轉正後第二年,他們第一次一起過了年。
初三的時候他們一家人一起去拜佛,在山間散步的時候沈博晏忽然道:「過完年帶你去個地方。」
春節七天過去後,生活又恢復常態。第一個忙碌的工作周後,沈博晏找了個時間帶夏舒安去了昌寧。
那裡是一切的開始,也將是夏舒安釋懷的地方。
到了昌寧後,兩人先去吃了個飯。中途夏舒安口渴,沈博晏停下車去路邊便利店買水。
夏舒安無聊地站在路邊,這時候人行橫道由綠轉紅,一個背著書包的孩子卻渾然不覺,正從路上走過。遠處一輛車子飛馳而來,夏舒安眼前一閃,兩條腿下意識地沖上去拉住小孩。
耳邊仿佛響起車子劇烈的摩擦聲,還有喇叭刺耳的聲音,夏舒安大腦陷入空白,意識被迫回到幾年前一個夏日午後。緊接著,他的身體陡然一緊,有人用力地拉住了他,把他飛快拖向一邊。
耳膜嗡嗡作響,一個聲音陡然闖入:
「夏舒安,夏舒安!」
眼前白光逐漸恢復,下一刻,夏舒安隻覺得自己身體被緊緊擁抱在雙臂當中。男人抱得那麼用力,甚至讓他感覺到一絲痛楚。他一掙紮就感覺到不對勁,沈博晏不住地顫抖著身體,側臉一片雪白,緊繃的下頜崩出青色的血管。
「夏舒安……」他嗓音發顫。
夏舒安胸口發出一絲鈍痛,不知道是為過去的自己還是眼前始終沒有忘記那場車禍的男人。
他掰了掰他的手臂:「沈博晏,你放鬆,我沒事。」
然而沈博晏還是沉浸在不知名的回憶中,用力地抱住夏舒安。
周邊人的聲音傳入耳中,連被救的孩子眼中都帶上了疑惑,好奇地打量著救了他的兩個大哥哥……叔叔。
夏舒安臉上一熱,惱羞成怒地推開沈博晏:
「好了,別叫了,我沒事。不要再加深大眾對基佬奇奇怪怪的印象了!」
他可是還要當五六十年基佬的人!
……
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了許多。夏舒安在車上偷偷看駕駛位上男人的側臉,心裡有些惱怒,又有些說不出的復雜。
昌寧很小,他們很快就到了學校。夏舒安在很久之前就隱約猜測到他們的起始應該就是在這裡,進去的時候也沒有疑惑。
沈博晏帶著他重新走了一圈學校,每到一個地方就回顧一次過往,他對夏舒安的校園生活如數家珍,如果不是夏舒安確實不記得自己當年學生生涯有過他,他就要懷疑他們是不是同學了。
最後的最後,沈博晏又帶他去了學校旁邊,曾經是一條小巷現在是繁華鬧市的地方。
「那個時候,我在學校的香樟樹下第一次見到你……」
隨著沈博晏的展開,夏舒安的臉上表情逐漸變化,時而凝重時而疑惑,時而又露出懷念神色。
他仿佛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又重新見到了那個在巷子裡沉默地等著他的男生,還有可愛的他永遠無法靠近的小貓咪,那些過往……
「所以,你從很久以前就喜歡我了。」
沈博晏點點頭:「嗯。」
夏舒安吸了口氣,目光中漸漸露出憤怒:
「所以你明明喜歡我,卻還要惹怒我強迫我囚禁我,用最愚蠢的方式追求我,你是白癡麼?!」
沈博晏點了點頭。
「我是。」
夏舒安:哈?
他還準備自覺承認錯誤,以便別人無法指責他了?
沈博晏看著夏舒安的眼睛,繼續道:「我笨蛋我白癡我做錯了事情,那就繼續懲罰我,懲罰到你滿意為止。」
好家夥,話都被他說完了。
夏舒安甚為不爽地道:「那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沈博晏:「嗯,回去以後我就住自己房子,每天做好晚餐放在你門前。」
那也太奇怪了吧。
「算了。」
午後的風輕輕地吹拂在兩人臉上,冬意中已經有了一絲溫暖,代表著春天快要到了。夏舒安眯了眯眼睛,道:
「看我心情吧,我現在心情不壞先不追責。我們接下來去學校後麵的書店吧,不知道它還開著沒。」
「已經變成火鍋店了。」
「……沈博晏,你真的很缺乏語言教育。」
「嗯,你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