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黎吞了口唾沫,翹首看向身後。
變故突生的時候,他們倆都挨著大門,就算知道了礦洞要塌,也沒來得及跑多遠。
好巧不巧的是,這些碎石塊掉落的位置恰好將雙開門變成了兩扇單開門。
穆黎這邊伸手不見五指,只能透過石塊的縫隙看見邵子禦那邊閃爍著昏黃的燈光。
似乎是蠟燭的光。
邵子禦說:
“門不是左右開合的,而是上下拉開的……”
“什麽意思?”
“這本來就是是兩扇門。”
邵子禦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語速也急了起來:
“為什麽是兩扇門?”
兩扇門,兩個盒子,兩個手柄……
二選一嗎?
邵子禦心中一涼,卻聽見對面的穆黎輕聲說道:
“邵哥,我知道地上的盒子怎麽打開了。”
邵子禦回過神:
“怎麽打開?”
“有個機關。”
穆黎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忽而敲了敲隔在兩人之間的石塊:
“邵哥,我這邊光線很暗,沒有光的話幾乎很難操作,你能把你的蠟燭借我用用嗎?”
邵子禦沒多想,轉身便從亂石堆中找到一個縫隙,將蠟燭從中間塞了過去。
這樣一折騰,蠟燭竟然也沒滅,只是因為時間的推移短了很多。
昏黃的燈光在穆黎這邊亮起。
他一張娃娃臉上滿是血跡,眉頭皺起後就再沒松開過。
此時不算明亮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將他的眉眼照的十分溫柔。
大門右側的手柄,和地面上凸起的兩個盒子都在穆黎這邊,透過昏黃的燈光,便可以看見地面上的血像有了生命一樣,緩慢地爬升至大門上的花紋。
有了血色加深輪廓,穆黎很清楚地看到,花紋是一個時鍾。
待所有的花紋都被血色填滿,地面上兩個方盒“哢”得一聲,彈開了蓋子。
兩個蓋子內側分別寫著兩句話。
“水主智,其性聰,其情善,其味鹹,其色黑。
火主禮,其性急,其情恭,其味苦,其色赤。”
而盒子內側的底盤,篆刻兩個形狀不一的凹槽,穆黎一眼看過去,就看見一個是蠟燭形狀,一個是冰雕形狀。
他扶著亂石站起身,緩緩走到門側的手柄處,隨意一拉。
如料想般,拉不動,門也沒有任何動靜。
邵子禦聽見聲響,問道:
“怎麽樣了?”
穆黎再次在盒子旁邊坐下,抹了把嘴角的血,擰著眉看了眼打開的蓋子,忽而笑道:
“機關動了,裡面的齒輪一直在轉,估計還要一會蓋子才能打開。”
邵子禦不疑有他:
“那就好。”
一時無人出聲。
邵子禦靜靜地等著,卻並沒有聽見齒輪轉動的聲音,剛想問上一句,便聽見穆黎輕聲喊了句:
“邵哥。”
這一聲很輕,仿佛帶著無邊的眷戀和溫柔。
他說:
“邵哥,我想我爸媽了。”
邵子禦皺眉聽著,心中那股不對勁的感受愈發強烈。
穆黎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我爸媽一輩子的夢想就是想去到伊甸園,所以我理所當然地繼承了他們的遺志,其實現在想想,天幕真的挺不是個東西的。”
“外界的人是死亡之後才進到失樂園,可自小在失樂園長大的又有什麽錯呢?
難道他們天生就該掙扎在死亡邊緣嗎?
難道只有高等人類才配活著嗎?”
邵子禦強行壓下即將跳出嗓子眼的心,冷冷道:
“你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齒輪轉得太慢啦邵哥。”
穆黎歎了口氣,“我怕黑,想跟邵哥說說話,你怎麽這麽小氣?”
邵子禦一頓,聲音緩和了些許,帶著點安撫的溫柔:
“黑沒什麽可怕的,我在這裡。”
穆黎含著淚拚命地點頭,一手捂住嘴,另一手不斷地擦拭著流下來的血淚,哽咽道:
“我還是有點怕……”
若是平時,邵子禦的眼刀早就飛過去了,可也許是穆黎聲音中的懼意太過濃烈,濃烈到幾乎讓他瞬間慌了神。
“小黎……
你別怕……
你怎麽才會不那麽怕?”
穆黎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胸腔某處的劇烈疼痛,淚意才漸漸褪去。
他說:
“邵哥,謝謝你,等出去,我有話要跟你說。”
邵子禦隱約知道穆黎想要說什麽,此時卻來不及顧及,隻覺胸腔深處的那譚春水被人攪得天翻地覆,再不得平靜。
他聽見自己溫和到不可思議地回應道:
“好。”
眼淚不再,穆黎澄澈的眼中甚至也不再有一點悲意,不斷明滅的燈光中,澄澈的眼底露出一絲決絕。
他將自己蠟燭穩穩地固定在一塊凹陷處,又將紋身裡的冰雕取了出來,顫巍巍地放在了刻有冰雕花紋的托盤上。
刹那間,水藍色的光芒充斥著整個暗室。
邵子禦的聲音自那邊傳來:
“怎麽了?”
“機關開了。”
穆黎臉上帶著笑意,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大門右側的手柄處,一手握住了紅色的那根。
“子禦,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