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還挺懂得享受,盛開想。
“篤篤篤。”
穆黎敲了三下門。
沒人理。
穆黎撓了撓頭,繼續敲。
整個林子裡連風聲都沒有。
盛開見氣氛有些尷尬,連忙說:
“要不我們下次再來?”
穆黎擰著眉,深吸一口氣,改拳為掌,抬手就往上拍。
小洋樓的門“咣”地一聲,由內而外被人拉了開來。
穆黎猝不及防,收不住手,直接一掌拍在了那人胸口。
穆黎:
“……”
盛開:
哦豁。
那人跟盛開差不多高,穿著一件敞領的居家服,穆黎這一掌,正好拍到了不該拍的地方。
男人冷冷地說:
“摸夠了嗎?”
穆黎火燒似得抽回手,開始磕巴:
“邵哥,我我我帶朋友過來,想想讓你你幫忙看看。”
邵子禦視線壓根沒落在盛開身上。
他的眉很細,搭配著狹長的眼尾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刻薄。
但他說的話更刻薄。
他淡淡地看了眼穆黎,將杯子換了一個手,說:
“你不是說再也不找我了嗎,怎麽一天沒過,就舔著臉過來了?”
穆黎一愣,臉霎時間漲得通紅。
邵子禦見狀,似乎有一瞬間的後悔,但他只是抿了抿嘴,沉默著將視線落在虛空。
一隻手憑空伸了出來,將穆黎拉得退了一步,然後轉了個彎,停在了邵子禦的身前。
盛開說:
“我叫盛開,是我哭著喊著要小穆帶我過來找你看傷的。”
邵子禦轉過頭,嗤笑一聲,避開盛開停在半空的手,進屋去了。
盛開似乎並不介意,拎起還在原地傻站著的穆黎,跟著走了進去。
室內的裝修是簡約風,家具上大片的低飽和色能降低拜訪者的戒心,屋子裡隨處可見的書跟一些大小不一的盒子,多但不亂,而螺旋狀的樓梯正橫在餐廳與客廳之間。
洋樓很大,盛開想,難道只有邵子禦一個人住嗎?
穆黎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待,盛開跟著邵子禦去了另一個房間,後者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冷淡地開口:
“你哪裡有傷?
斷了胳膊還是少了腿?”
盛開笑,不答反問道:
“你知道,人為什麽會失憶嗎?”
邵子禦微微一愣,眼中劃過一絲暗光,被盛開很好的捕捉到了。
只見邵子禦轉過頭,不假思索地說:
“失憶一般分兩種,一種是心因性,指近期經歷巨大創傷引起的反常遺忘現象;一種是解離性,主要是意識、記憶、身份、或對環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壞,從而感到自己的存在是虛幻的。
[注1]你是哪一種?”
“不巧,我覺得我哪一種都不是。”
盛開聳了聳肩,“我記得我幾歲上學,什麽時候收到女孩子的情書,哪一年和初戀滾上床。
生活裡的每一個片段,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邵子禦:
“那你找我幹什麽?”
“就是因為記得太清楚了,就跟有個人往你腦子裡裝了一個記憶卡似的。”
盛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真實倒成了虛假。”
盛開最後一句話,似乎是戳中了邵子禦的笑點。
他沉聲笑了半晌,目光越過盛開落在客廳的穆黎身上,隨後又收了回來。
“你既然來到了失樂園,還管什麽真實跟虛假。”
“不。”
眼看病人跟醫生間簡短的對話就要告一段落,盛開站直了身體,說道:
“就是因為來到了失樂園,所以才分得清真假。”
邵子禦依舊冷著臉,可眼中的冰霜褪去了許多。
他問盛開:
“你知道圖騰麽?”
“那是什麽?”
“一個可以分清真實和虛假的東西。”
邵子禦也站起身,從桌上翻出一本書,打開了其中一頁,遞給盛開。
書上記載著一個故事。
一位穿梭在夢境與現實中的築夢師,用陀螺當做圖騰區分夢境與現實。
陀螺停止轉動,就證明築夢師處在真實的世界裡。
而當陀螺永遠無法停止轉動時,那麽這個夢就永遠也無法醒來。
[注2]邵子禦說:
“也許,你也有一個圖騰。”
穆黎看到兩人走出房間,一邊迎上去,一邊問:
“怎麽樣,開哥你的傷嚴重嗎?”
盛開回過頭,笑道:
“不嚴重,雖然腐蝕到了皮下組織,但是可以治愈,我嬌嫩的皮膚仍然能完好如初。”
穆黎:
“……”
盛開當沒看見穆黎無語的神情,再次朝邵子禦伸出手:
“十分感謝邵醫生,很期待在密室中見到你。”
這一回,邵子禦伸出了手。
哪知盛開倏地將手收了回來,嚴肅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來我有潔癖,不能碰髒東西。”
髒東西邵子禦:
“……”
得到了找回記憶的方法,又報了剛進門時的仇,盛開心情舒暢,走出洋樓的時候腳下都生了風。
※※※※※※※※※※※※※※※※※※※※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