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麽一個驕傲又冷靜的人,不會在這種事上踟躕不前。
除非,聞人逍還有其他事隱瞞著他。
“逍哥。”
盛開回頭,輕聲仿若安撫:
“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這麽貿然地去毀掉失樂園。”
失樂園,聽起來就像某個小孩看多了神話故事,心心念念著自己心中的神,於是用泥巴捏造出一間房子,又歪歪扭扭地在門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可在這樣一個荒謬的世界裡,卻又是真真正正有人生活著的,盡管這種生活毫無自主的尊嚴可言。
退一萬步講,聞人逍也沒有資格去決定這些生活在失樂園裡的人的生死和去留。
聞人逍聞言笑道:
“我知道,你以前在很多事情上都會與我有不同的意見。”
他的眉眼溫順,隱隱還能看出一絲溫和的書卷氣,一雙翡翠似的眼瞳就這麽看著盛開。
然而說出的話卻毋庸置疑:
“但是這次,得聽我的。”
聞人逍撇撇嘴,不去跟他爭論,反而軟塌榻地往聞人逍肩上一靠,連連歎氣道:
“唉,逍哥怎麽這麽無情,好歹我還給你生了個孩子……”
一句話沒說完,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有人撞到了什麽東西。
盛開一抬頭,便看見穆黎這個小孩兒正手忙腳亂地撿著散了一地的落物。
他遠遠地朝穆黎招了招手,笑得露出了八顆牙:
“小穆!”
穆黎這邊剛剛走出門口,腳還沒放下呢,就一耳朵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磨蹭了半天,才走了過去,眼睛還時不時在盛開腹部逡巡。
盛開“嘖”了一聲,隨手在穆黎腦袋上揉了一把:
“看什麽呢?”
“哦。”
穆黎回過神,“邵哥讓我來告訴聞人……
大佬,舒荷醒了。”
幾人便跟著穆黎回到了室內,又七拐八拐走近了一間四周封閉的小房子裡。
房間裡亮著黯淡的光,舒荷靜靜地躺在一張床上,而邵子禦神色凝重地靠在一旁。
聞人逍幾步走了過去:
“怎麽樣?”
邵子禦回過神,目光遲疑著落在了他身後的兩人身上。
聞人逍頭也沒回,淡淡道:
“沒事,說吧。”
邵子禦冷冷的目光一掃而過,半晌後才緩緩說道:
“小荷身上有一股奇怪的能量波動,我檢查了一下,發現這個東西……
是一個魂體。”
聞人逍皺眉道:
“密室裡帶出來的?”
邵子禦點點頭:
“小荷去的是一個靈異密室,這個魂體應該是一個NPC,而且我發現,這東西將自己縫在了小荷的身上。”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就見一根染著斑斑血跡的紅線躺在邵子禦的掌心。
想來那魂體已經被他解決掉了——從密室裡用不正當的方法進入到失樂園裡的東西,都應該被抹殺。
舒荷本就在半醒半暈之間,迷迷糊糊聽見動靜,忙沙啞著聲音喊了聲:
“逍哥。”
室內很安靜,她這一聲在此刻便顯得極其突兀,聽在盛開耳朵裡尤為刺耳。
盛開忽地看了過去。
舒荷沒察覺到他的視線,黑澄澄的目光隻落在聞人逍的身上,她輕聲道:
“是天幕。”
聞人逍臉色不變:
“天幕怎麽了?”
舒荷雖然醒了過來,但渾身上下卻只有脖子能動,眼見著聞人逍隻遠遠地站在床邊,再不靠近一步。
她有些失落,但很快調整好了情緒,說:
“我在密室裡本來很順利,但是在迎戰最終boss的時候觸發了死局。”
她頓了頓,緩緩皺起眉頭:
“我一直都很小心,不會主動招惹不該招惹的東西,但是這次還是著了道。
逍哥,我覺得有可能是天幕察覺到我們的存在了。”
我們。
盛開敏銳地捕捉到了舒荷的用詞。
在“重疊夢境”密室裡的時候,聞人逍與嚴思朝就十分熟稔,現在到了失樂園,這座小洋樓裡的人似乎又都各個與聞人逍有關。
盛開靜靜地看了聞人逍半晌,忽而移開了眼。
聞人逍上前一步,沒有回答舒荷的問題,反而問道:
“你知道死局是怎麽觸發的嗎?”
“我記不清了。”
舒荷閉上眼,又緩緩睜開,“好像就是一瞬間的事。
如果不是我之前恰巧忘了將潘多拉魔盒拿出來,可能這次我就死在裡面了。”
“你帶了潘多拉魔盒?”
聞人逍抓住了重點,聲音頓時冷了下去,“我不是說過,不要帶潘多拉魔盒進密室的嗎?”
“……”
舒荷張了張嘴,沉默地垂下了眼。
“你去的那個密室裡,一定有另一個潘多拉魔盒。”
聞人逍不複溫和,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質感,珠子似得落在房間裡,“兩個潘多拉魔盒在一起,就會引起天幕的注意力。”
他們這群人,就像是一個特定規則裡不安分的躁動因子,既依附於這個規則,有在想方設法從內部打破它。
而舒荷的這次行為,恐怕就會直接將他們暴露在天幕的眼皮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