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
聞人逍不言,長腿一伸,幾步走上了樓梯,最後在最高處停下了腳步。
盛開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上去。
大約幾個小時前,血人將他們三人追趕至樓梯的拐角處,然後遇上了彭羅斯階梯。
可此刻盛開站在樓梯的最高處,看著眼前陡然出現的暗色斷層,視線微沉。
那無窮無盡循環的階梯,此時卻突然有了盡頭。
聞人逍解釋道:
“可能是扭曲的時空回到了正軌。”
盛開想了想,說:
“宴會廳所在的地方,是否就屬於那段扭曲的空間?”
“可能吧。”
聞人逍笑了笑,轉身間對上了盛開的眼。
盛開的五官不像聞人逍,有一雙溫柔的水色眼睛中和冷感。
前者有一雙沉寂如潭的栗色瞳孔,襯得他齊肩長發下精致的五官略顯疏離。
偶爾視線落在他人臉上,也隻喜歡漫不經心地一瞥,仿佛世間所有驚心動魄的事物都不值得他過一眼。
他狀似貪婪地將盛開的面孔描摹個遍,就聽見盛開說:
“你不好奇我指認的畫家是誰嗎?”
聞人逍一頓,指了指除了他倆外再無一人的樓梯間;“顯而易見。”
盛開沉聲笑開:
“也是,畢竟是榜一大佬。”
他這一聲說得輕飄飄,可隱藏在話音中的審視與警惕聽在聞人逍耳中卻莫名不是滋味。
他沉默了片刻,臉上重新掛起了淡淡的笑意:
“可我見你投的是莊寒。”
盛開的笑意一斂。
在宴會廳時的危急一幕似乎近在眼前,盛開故意卡在倒計時的最後一秒將卡片投進藍色光幕裡,本是為了留個後手。
可聞人逍坐在盛開的對角,是距離他最遠的一個,他是怎麽看見盛開把票投給莊寒的?
“剛才我注意到,在宴會廳的時候,莊寒的視線一直在你身上。”
聞人逍笑了笑,目光狀似無意地遊離過來,“難道,你投給她的原因是這個?”
他這一句狀若隨口的玩笑,卻恰恰說到了點。
剛才盛開分析過,陳慧懂得隱瞞,可道行還淺,幾個來回就全交了底,雖然符合性別,但實在是不像畫家。
沈修神神秘秘的,帶著股對密室揭秘的迷之執著,嫌疑度也要往後排。
只有莊寒和徐知風,一個心不在焉,另一個又魂不守舍。
這樣一聯想,莊寒是畫家的可能性瞬間激增,只是徐知風身上依然存在著諸多疑點,可在天幕催命一般的倒計時裡,盛開也只能先閉著眼投一票。
畢竟天幕也沒說投錯了票的後果啊。
事實也正是如此,他投完票之後,天幕也沒播報他投的到底是錯是對,就把他們六個人又重新扔了回來。
剛才盛開故意將香水弄灑,順便在徐莊兩人身上留下了點記號,大約是被眼前這個男人察覺到了。
此時此刻,聞人逍當面戳破他的小動作,還笑得一派純良無害,頓時激得盛開腦中的警惕信號滴滴作響。
他不該貿然把聞人逍排除在外的。
盛開想,早知道把剩下的香水全灑給聞人逍了,雖然這人長得人模狗樣的,看起來卻不像什麽好鳥。
見盛開不言,聞人逍轉過頭,安靜地望著樓梯斷層之下的黑暗,突然說道:
“你敢跳嗎?”
“有什麽不敢的。”
盛開走到聞人逍身邊,探著身子朝那黑咕隆咚的地方看了一眼,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笑。
聞人逍敏銳地在其中聞到了一絲狡黠的味道,果然就見這個男人眉峰一挑,開口用氣聲說:
“you jump i jump。”
誰知聞人逍驀然回頭,趁著盛開松懈之際,一把抓住盛開的手掌,乾淨利落地一個轉身,以仰躺的姿勢落入無邊的黑暗中。
盛開被這股力猛得下拽,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條件反射般讓他頭皮一緊。
他被迫跟著聞人逍的力度墜入樓梯間的斷層,在被黑暗徹底吞噬前,他似乎聽見了聞人逍愜意的低笑。
接觸到黑暗的前一秒,盛開想,原來已婚男人都是這麽在外面與別人勾三搭四的嗎?
墜落仿佛空無盡頭。
四周皆是重力作用帶起的風聲,可盛開卻能清晰地聽見聞人逍炙熱有力的心跳,而手指**處,男人跳動的脈搏從虎口傳遍十指,恍惚間,盛開從這份熱度裡感知到了一份熟稔。
似乎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他也曾這樣毫無顧忌地與一個人牽著手墜落。
頭頂是硝煙四起的火光,背後是明明滅滅的宇宙星辰。
盛開覺得自己胸中陡然升起一股無名的氣體,堵得他鼻腔沒來由地泛酸,記憶深處中的熟悉感若隱若現,幾乎就要成形。
然後他就與聞人逍亂七八糟地摔成了一團。
盛開被摔得有些蒙,一手撐在身後想要借力站起,卻因為暗色遮目摸了一手的粘稠。
“……
操。”
盛開頭皮一炸,從地上一躍而起,想要靠牆尋求些安全感。
但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裡,四周都是迷霧,盛開一動,肩膀就撞上了另一個軟趴趴的物體。
聞人逍溫柔且堅定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