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沒出息,明知道他是裝的,可他眼眶一紅,我就揪心疼,裝難受我都舍不得他裝。
人說紅顏禍水,不是紅顏的錯,是男人無能的借口,我信了。
我的紅顏太招人疼。
我向他伸出雙臂,“過來,孟哥抱抱你。”
他偏著頭,隻轉眼看我,“你為什麽不願意過來,而是我過去呢,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哦,我的紅顏還是個事兒逼。
秋末,我光腿穿著薄料浴袍,踩著194號裡自帶的塑料紅脫鞋,拋棄了我溫暖的被窩,送給何釋一個擁抱。
這一刻我得出結論,男人的懷抱,其實比被窩燙熱,至少我男人是這樣的。
還沒來得及放開,舊木門板吱呀大開,衝進來一個雞窩頭,“孟哥孟哥,要劇本圍讀~唔,對不起打擾了!”
是小楊,像午睡剛醒的樣子,沒戴眼鏡。
他的“讀”字在看到我們的狀態後,拐了山路十八彎的兩個來回,而後砰得關上門,我還沒來得及動一下,他又打開。
他緊閉雙眼,“你們爭取快點結束運動交流,還有半小時,別遲到!”
木門再次關上,我愣了愣,聽出來不對勁。
他讓我們結束運動交流。
他以為我們在運動交流?!
他這個大近視眼,沒戴眼鏡看個影子,竟然敢誤會我們大白天玩椅震!
看我一會兒不掐死他。
我五六分鍾套好衣服,帶著何釋跟著小楊往小學那邊走過去。
*
在我剛才的“甲骨文研究”式讀劇本中,我隱約了解到我爺的男朋友是當地的小學老師,而我爺爺竟然是過來支教的,當時少有的大學生。
整個第一部分,被簡單粗暴地歸類一下的話,就是在發糖。
講他們怎麽認識,我爺的男朋友怎麽教我爺管學生,怎麽給我爺縫衣服,怎麽給我爺唱小調。
但這是王導的電影,即使我再不想被劇透,也能意識到,這絕對不是一個順利完滿的愛情故事。
平凡的圓滿,最讓人羨慕,但於電影而言,三個字,沒得拍。
最終我們來到了小學裡最老舊的一棟教學樓,挑了一間最舊的教室,隻取室內的景,因為那個時代的學校外觀,應該是幾間平房。
我第一次坐在教室裡開圍讀會,身上還穿著上個世紀的做舊襯衫,往那兒一坐,仿佛被我爺鬼上身。
啊不是,這麽說是不是有點不太孝順,雖然我爺肯定不會介意,但我就是想表達一下身臨其境的那種強烈程度。
在接下來的一周裡,我們大概完成了第一部分的劇本圍讀,簽合同,定妝照拍攝,以及開機。
我的角色叫孟遠州,就是我爺爺的名字,而我爺男朋友的角色叫金陽,是化名。
今天是我們的第一場戲,劇本裡,我爺是個八卦精,還是個話嘮,下了課就去小辦公室裡找金陽侃大山。
可金陽除了講課,其他的時候話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我爺自己一個人喋喋不休。
今天拍攝的這次,是第一次例例外。
“一場一鏡三次!action!”
孟遠州像往常一樣說著八卦,“就那個小江,就你們村兒的,張大媽一邊說著都捂著胸口吐,難不成真像他們說的,染了髒病回來了?”
“不是髒病。”金陽難得開口。
“不是?那你知道怎麽回事對不對?金大哥你跟我說說吧。”
“他只是去城裡打工,談了戀愛。”金陽平靜道。
“談戀愛染得髒病,那是他對象不好?”孟遠州仰著頭順嘴胡說。
“都說了不是髒病!”
“卡!”導演在對講機裡發話,“金陽這條情緒不夠,小江是你很重要的朋友,你代入一下生活中,友人被編排瞎話,再試一下!”
何釋面露為難,看著鏡頭,“導演,我對著孟哥,發不起脾氣。”
我聽了這話很欣慰,但導演的母語是無語。
導演一臉無奈,“你們倆的狗糧我在《尋跡》已經吃積食了!不用再喂了!”
導演看在何釋是新人,從圍讀到現在都很寬容,好在金陽這個角色同何釋有幾分相似,只要我們公主收斂一下任性和綠茶本質,保留所剩無幾的高冷特質就可以。
但生氣這個情緒,對於何釋來說確實很難,他只會扔胳膊撂腿加癟嘴裝哭,比較強硬的那種生氣方式,他不會。
反正我是沒見過。
對於何釋來說,這是完全陌生的領域,那麽,就是我展現專業水平的時候了。
我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他扯平的嘴角,“這樣,你把我當小楊,這場戲就相當於…小楊跟你說我壞話,說我們兩個男人搞不正當關系很惡心,是髒病。”
他的眉頭瞬間擰起來,甚至朝著小楊飛去一個眼刀,小楊無辜的扶著眼鏡腿,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工具人。
“一場一鏡四次!action!”
“談戀愛染得髒病,那是他對象不好?”我接上上一條的台詞,腦袋四處張望著,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無知無覺。
“都說了不是髒病!”何釋本來的動作是拿著筆寫教案,劇本隻提供了一個生氣的情緒。
可能是我剛才讓他代入的情境太具體,他的手不自覺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老式鋼筆彈起來崩到我我身上,掉在地上,摔裂了筆頭,墨水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