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經在實驗中接觸過陸雲挽好幾次,季昕淮依舊看不明白這個人。
宇宙廣袤無垠,但只有一小部分可供星艦安全行駛的地方能被稱為「航道」。
這裡安全、沒有小行星與太空垃圾,並且距離空間遷躍點很近。
眼下通往滄芮星的航道已經被堵了個水泄不通。
見陸雲挽還在看窗外,艾忒溫忍不住又說:“攝政王大人,我們可以繞行,離開航道。”
星際航道外的地區一般來說都比較危險,但那是對大部分普通星艦而言的。
陸雲挽今天所乘坐的這架黑色星艦,是由軍用星艦改造而成,可以適應一切惡劣環境。
“稍等一會,”必須要回滄芮星準備新聞發布會的陸雲挽並沒有拒絕艾忒溫的提議,但他依舊站在舷窗邊沒有離開,“讓我再看一會。”
陸雲挽的語氣溫柔極了。
星艦內的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們看到……陸雲挽望向舷窗外的目光柔軟,甚至帶著幾分癡迷。
這樣的神情叫周圍人不寒而栗。
離開首都星前,陸雲挽又看了一眼光腦。
——一整晚的時間過去,星網並沒有就此安寧,甚至輿論愈演愈烈。
有媒體對《赫明協定》以及它背後的利益交換大肆渲染,並深入低等人類星球進行報道。
不止如此,他們還暗示那些暫時沒有受到《赫明協定》影響的人魚:只要陸雲挽還在一天,那麽他們所居住的星球,遲早有一天也會因陸雲挽變得與那些人類星球一樣。
“帝國人類與人魚之間的矛盾已經持續了幾十、上百年,”陸雲挽輕輕用手杖敲了敲舷窗,他聳了聳肩緩緩轉過身說,“甚至人類起義軍最早也是因此而誕生的。”
正說著,陸雲挽的視線從艙內人員身上掃了過去。
而被他瞄到的季昕淮瞬間一驚,然後立刻低頭,不敢和陸雲挽對視一秒。
不過攝政王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
陸雲挽握著手杖一步步走到了沙發前,艾忒溫不由松了一口氣趕忙跟了上去。
“攝政王大人,我們現在——”是否更換航路。
這邊艾忒溫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陸雲挽忽然笑了起來,並開心地感慨道:“沒有想到,在這兩個種族矛盾日益加深的現在,他們竟然會聯合起來。”
而且是因為我才聯合起來。
眼前這一幕是必然,也是原主當年踏入帝國軍校時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艙內安靜極了,這種寂靜甚至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和陸雲挽搭話。
在不忿與難受之余,他們還怕攝政王會忽然發怒。
但是沒有想到,直到星艦穿過危險的星域回到滄芮星,陸雲挽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悅與意外。
仿佛這一切都在他意料與期盼之中。
——
星艦降落在了滄芮星,航道上發生的一切以及攝政王「慌不擇路」繞過星艦群,自危險航道回到滄芮星的新聞也傳遍了星際。
被政務困在首都星的楚玄舟第一時間發來消息,問陸雲挽具體情況。
而過了主角這一關後沒過多久,陸雲挽竟然收到了裴照安發來的通訊——
穿著白色浴袍的男人坐在沙發上,他的發梢還在向下滴水。
他瞥了陸雲挽一眼,第一次以勝利者的姿態嘲弄著眼前的人:“陸雲挽,你看你多可笑,一邊做著實驗,一邊被自己最在意的同族人類討伐。我要是你或許會直接殺了那群白眼狼。”
生怕對陸雲挽的刺激不夠,裴照安還補充道:“哦,還有《重刑同一案》,他們只知道你的《赫明協定》但並不知道攝政王的最愛其實是另一部法案啊……”
裴照安不再和陸雲挽拐彎抹角,那雙森綠的眼眸中閃出了冰冷的亮光,就像是徘徊在荒野上的孤狼。
但是他沒有料到,陸雲挽似乎完全不吃自己的這一套。
他神態自若地用絲帕擦拭著手杖,輕輕地朝罌粟花瓣吹了一口氣後才終於給了裴照安一個眼神。
和裴照安預想中的悲憤不同……陸雲挽的表情,好像比他還要興奮?
這是怎麽回事?!
裴照安忍不住皺眉,向著全息投影的另一邊看去。
陸雲挽笑著用手杖點了點地,竟順著裴照安剛剛用來刺激他的話說了下去。
“您不是說了嗎,我「最在意同族人類」,”陸雲挽垂眸看了一眼手杖,然後笑著向裴照安說,“既然這樣,看到他們終於擁有反抗意識,我難道不是應該開心才對嗎?”
面對裴照安的時候,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表情……
微笑。
陸雲挽的一切情緒都藏在微笑下。
剛才還心情大好的裴照安忽然憤怒了起來……自己是陸雲挽的宿敵,但似乎從來都沒有被對方正眼瞧過。
陸雲挽的一切特殊,都給了楚玄舟 。
裴照安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全息投影裡的他一步步走向陸雲挽。
星際頂尖科技打造出的身影逼真無比,來自人魚的壓迫感瞬間向陸雲挽侵襲過來。
綠眸的人魚盯著陸雲挽,他如詛咒一般惡毒地說:“陸雲挽你絕對知道,只要輿論繼續這麽發展下去,所有人都會將這些年帝國的惡性發展歸咎於你。甚至於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的巧合與厄運也是如此……有的人必須要憎恨點什麽東西才能活下去,而那個被全星際憎惡的對象……馬上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