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角度向下看去,躺在醫療艙裡的人好像已經沒有了生命力。
眼前這個少年實在是太靜了。
明明只是將陸雲挽抱到醫療艙上,但是眼前的場景卻讓周鳴霜產生了一種自己正在親手將他入殮的錯覺……
剛一想到這裡,周鳴霜手上便起了一層的冷汗。
他猛地向後退了兩步,試圖將方才的詭異念頭拋出腦海。
周鳴霜隨手將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摘下丟到一邊, 按了按眉心問:“姐,陸閑他這是怎——”
周鳴霜話沒說完,周靜寫就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安靜。
女人皺著眉壓低了聲音看向周鳴霜:“我雖然不研究精神領域,但也和他們一同參與過治療項目。如果沒有看錯的話, 陸閑這應該是……精神疾病的軀體化表現。”
“這怎麽會?”周鳴霜睜大了眼睛。
單看陸閑平常的表現, 周鳴霜完全無法將他和「精神疾病」這幾個字聯系起來。
他嘴上雖然不相信,但是周鳴霜知道周靜雪雖然和她說的一樣不是精神領域專業學者,但是這話能從她口裡說出來也八九不離十了。
周靜雪歎了一口氣, 她深深地注視著周鳴霜說:“你這個朋友, 大概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周鳴霜沉默不語。
此時醫療艙已經運行起來, 霧化後的藥物變成一陣淡淡的青煙將陸雲挽籠罩。
隨著幾聲滴響, 原本透明的醫療艙逐漸變暗, 從外面再不能看到裡面的樣子。
“可是他完全看不出來……”過了幾分鍾後,周鳴霜喃喃道。
“星際科技與醫學發達,但是「大腦」還有「意識」依舊是沒有被攻破地禁區,”周靜雪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她的語氣略微疲憊,“這並不是單看外表就能看出來的。”
說話間一邊原本空白著的光屏上隨之出現了一串字符。
這是陸雲挽的身體數據。
周鳴霜和周靜雪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天呐……”哪怕是周靜雪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看到:
陸雲挽表面上看著健康,可實際身體卻和「健康」這兩個字沒有任何關系。
醫療艙測算出了上百條數據,其中百分之九十都帶著暗紅色的感歎號。
他們從沒有見過這樣難看至極的身體數據。
周靜雪的視線緩緩落到了有關腦部數據的最後一行,然後輕聲念著:“幻聽、幻視、幻痛,你看…我剛才說得沒有錯。”
……
“咳咳咳……”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雲挽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醫療艙還在運轉,此時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剛才的催眠本就只針對大腦,周靜雪又增加了實驗強度,陸雲挽的大腦負荷再次上升。
此時他的後腦一陣鈍痛,就像是被外力狠狠撞擊過的一樣,連帶著思維也一起遲緩了起來。
他只能大概感受到自己現在正躺在一個地方。
“有人嗎?”陸雲挽問。
一張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細弱蚊鳴。
陸雲挽長舒一口氣,打算用胳膊撐著身體坐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積攢好力量,剛才漆黑一片的世界忽然多了一點微光。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陸雲挽的眼前。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神情溫柔目光平和。
在陸雲挽看到她的那一刻,女人也轉身朝他看了過來。
“景老師?”陸雲挽愣住了,“您怎麽會在這裡?”
“陸雲挽。”景婉圻叫了他一聲。
就在下一秒,景婉圻臉上原本溫和的神色忽然一變,她瞪大眼睛看向陸雲挽,忽然冷笑著後退幾步。
接著便以空洞洞的目光看著陸雲挽說:“我真後悔把你留在了磐均星第一軍校……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
“你出賣了人類。”
陸雲挽愣了一下,他忍不住辯解:“我不是故意要那樣做的,景老師您知道嗎?那個《赫明協定》其實是有年限的,今年就是第十年了,只要今年一過,它們就會陸續作廢……還有還有…精神力,您知道嗎人類的精神——”
情急之下,陸雲挽說起話來也變得顛三倒四的。
景婉圻卻像是壓根不在意他正說什麽。
陸雲挽一句話還沒有講完,就再一次被景婉圻打斷:“你是一個叛徒。”
緊接著,又有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陸雲挽的眼前。
……是他的家人們。
陸雲挽看到「陸斯容」抿著唇一言不發地朝自己走了過來,接著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抬起了手臂。
一枚略顯陳舊的藍色勳章出現在了他的手心。
“雲挽哥,這個還給你。”陸斯容說。
陸雲挽有些艱難地笑了一下:“這是給你的禮物,不用再還我。”
可是陸斯容卻像沒有聽到似的直接松開了手。
伴隨著「啪」的一聲,藍色勳章摔在了地上,刹那間就多出了一條細長的傷疤。
不遠處陸雲挽的父母還在說著什麽,但是他的耳邊已被嗡嗡的聲響充斥。
他什麽也聽不清。
但是他知道,這些人都在指責「攝政王陸雲挽」。
他忍不住露出艱澀的微笑,朝眼前的人辯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