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立刻啞著聲音說:“我,我也死了嗎?”
陸雲挽一眼就看出,對方出現了幻覺。
可是他為什麽會這樣說?
怎麽表現得就像從沒有經歷過這一切一樣?
陸雲挽停頓了一下,立刻反應了過來。
——這或許就是原主身上那些毛病的由來之處。
陸雲挽的猜測果然沒有錯。
記憶裡稚氣未脫的原主臉上滿是痛苦,眼睛裡面布滿了暗紅色的血絲,臉上半點顏色都沒有。
剛才那場實驗的失敗,再一次給他身體造成了巨大的損傷。
現在他疼痛難忍,卻還是掙扎著向前爬了過去。
彼時的陸雲挽雖然還不是攝政王,但是身上那種高傲、優雅又矜貴的氣質,卻一點也不少。
一時間狼狽倉皇、失魂落魄,與桀驁交織在一起,就像插在雪地裡的玫瑰,破碎矛盾又美麗。
“你們…你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那天是我不對,如果我不邀請你們來滄芮星就好了……”
“對不起,對不起……”
正在被迫「觀看」這段記憶的陸雲挽大聲喊了起來。
“停,快點停下來!!”
“說什麽對不起?他們只是幻覺而已。”
陸雲挽一眼也不想再看了。
他不願意看到原主狼狽的模樣。
可大腦就是不聽他的指揮。
高傲的青年在地上匍匐著,他想要抓住記憶裡的人,可最後卻什麽也沒得到,隻換來失望與痛苦。
他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足足五個小時,直到光腦再次亮起,提醒他該參加下一場活動,記憶裡的原主這才慢慢地爬了起來。
……
半小時後,首都星。
剛才從痛苦中掙扎出來的原主看上去格外虛弱,連站穩都很費勁。
剛一走到喧鬧的宴會廳外,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艾忒溫略顯困惑地朝陸雲挽看了過去。
只見他從一邊的小桌上端起了一杯酒,輕輕用手蘸了一點將它們濺在自己的衣襟上。
等酒香融進身體,陸雲挽這才慢慢地走進了宴會場。
他將自己身上的疲憊與痛苦強行隱藏了起來,在酒香的映襯下,此時的陸雲挽如剛才從宿醉中醒來一般慵懶。
巨大的浮雕宴回門緩緩敞開,陸雲挽迎著無數人魚耐人尋味的眼神走了進去。
他的步伐非常緩慢,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仍在控制不住顫抖著。
但人魚們卻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他們敏感的鼻子刹那間就捕捉到了陸雲挽身上那些淡淡的酒精香氣。
於是立刻端著酒杯圍了上來,與陸雲挽打探他方才都做了什麽。
已經能完美融入人魚世界的陸雲挽曖昧地笑了一下,接著將手指輕輕抵在唇邊:“這是秘密,諸位,這種場合並不適合分享。”
見狀,人群中立刻爆發一聲大笑。
陸雲挽在故意引導這群人魚誤會,而習慣了享樂沉溺於欲望的他們,則輕易就上了鉤。
那一天陸雲挽強忍著身體與精神上的痛苦,在宴會廳裡堅持了整整三個小時。
——從這場宴會開始,有關於那個年輕人類的曖昧傳聞就鋪滿了整個星際。
後來人們都說他自甘墮落,比人魚更加人魚。
——
當年的陸雲挽如履薄冰。
被幻覺折磨了許久之後,他終於以一個新身份通過地下黑市聯系到了醫生。
而此時,記憶外的陸雲挽也通過這段回憶,明白了此時同樣正在折磨著自己的幻覺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慕悅易先生,最近您的大腦和精神核是不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全息投影對面的人停頓了一下問他。
為了隱藏身份,陸雲挽聯系對方的時候,刻意改變了自己的投影形象。
“對,”他停頓了幾下說,“我進行過幾場有關大腦的實驗。”
“您之前有類似症狀嗎?”
“之前偶爾會幻聽,但並不明顯,隔上一兩個禮拜才會出現一次。”慕悅易誠懇地回答。
投影對面的人沉默了片刻,終於歎了一口氣說:“果然是這樣……”
投影裡的醫生有些地揉了揉下巴。
“恕我直言,您在找我之前應該先去看看心理醫生,”那人一邊仔細核對數據一邊說,“你的幻聽就是精神問題引起的軀體化症狀,但是你不但沒有及時去解決它,甚至還在此期間繼續冒險進行專門針對大腦的實驗——”
雖然在地下黑市工作,但這個醫生看到陸雲挽這麽糟糕的病例還是忍不住有些生氣。
他的語氣也隨之嚴厲了幾分:“實驗過度損傷大腦、刺激神經,加重了你的軀體化症狀。我建議你立刻停止實驗,並及時接受治療。”
“不只是大腦還有精神。”
“好的……”記憶裡的陸雲挽語氣有些猶豫,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對醫生說,“我會的。”
然而現實裡回憶到這裡的陸雲挽卻知道對方最終沒有進行任何治療。
——作為一個手握大權的人類,他不能擁有任何弱點。
一旦被人知道他的大腦與精神狀態不佳,陸雲挽將會面臨更大的危險。
全息投影在這個時候慢慢熄滅。
轉眼房間裡就只剩下了陸雲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