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懸在泅海之上,面目冰冷,周身寒涼縈繞,百年修為從體內發散出的刹那,無波動的海水倏地被凍住,寒層以他為中心,飛快向四方凝結。
須臾之間,整片泅海變成銀白,反射淒清月光,將那雲緞襦袍的男子圍在月輝裡,可見其容貌精致到竟不似真人。
霜隱劍旋即劃破月輝,雪白劍身攜凌厲與猛烈寒意「嘭」地刺入結冰的海面,頃刻間冰層破裂,長劍順裂縫飛進海底,再度破冰層而出,已直接為其主開出一條通往白稷神域的冰道。
白影落到同樣凝結著冰的海底島嶼上,揮袖消去覆在擺放於擂台旁側巨石上的寒冰,抬手時霜隱劍已回到他手裡。
挽劍於手,劍鋒對準石壁中的五行印記「砰」地刺下,印記發出金光,把銀白劍身灼成通紅,手握劍柄的人自然也沒避開,手上逐漸多出一道道被金光灼傷的痕跡。
他神情癲狂且決然,用力握緊燒得通紅的劍,集全身力量把劍插入石壁當中!
一時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通往神域的天印傳承地脈被強力打開,長劍被金光損毀,他一雙手也被灼燒得沒了血肉,余下十根還能收攏的發黑的指骨。
徐清翊此行就是要借助白稷神域的地脈替那人複燃陽火,集天地間碎魂於整,好令其重生於世。
但白稷神域的地脈隻為百道比武大會的奪魁者開啟,天印傳承乃為天賜之力,不可強行闖入,否則就是逆天而行,當受天罰。
可他現在管不了這麽多,只要讓那人複生,即便這條路為天地不容,他也要不顧一切地走下去。
深入神域地脈,地脈裡摞著一層又一層無面石像,皆是打坐模樣,雖然沒有五官,但他一下去,萬千石像就紛紛朝他轉來,似乎都在冷冷注視他。
徐清翊站在石像前,走上傳承天印的石階,用還能微微動彈的指骨取出焦黑的心石,另一隻手則放在胸膛,骨節穿透血肉,面不改色地挖出自己的心頭陽火。
心石與心火從他手上浮起,互相交融,地脈周圍冒起一陣白光,向著心火聚來。
天空陰雲密布,悶雷滾動,長鐮似的閃電劈開雲層,在泅海的三尺寒冰上炸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狂風暴雨灑在海面上,一部分海水脫離了寒冰的桎梏,大浪立馬翻湧起來。
石階上的人顧不上流著血的胸膛,直愣愣地盯著逐漸燃起光亮的心石,眼裡也跟著燃起希冀的光。
一道晃眼的閃電猝然落下,劈在心石與心火上,站在旁側的人也被波及,重重摔下層層石階。
這張沒有血色的臉沾了些黑印,束得規整的發絲也變得散亂,他連忙尋找被劈中的心石,看它落在石像前,趕緊奔過去撿起,緊接召來自己受損的心火,再度爬上石階,借五行地脈之力,複燃陽火。
眼見第二道帶著紫光的閃電亮徹黑夜,穿透冰層,朝心石擊來,他眼色一厲,滿面陰沉,舉掌匯集體內真元與紫電相撞,沒了心火支撐,他修為早已是大不如前,整個人如讓一把用火烙得通紅的砍刀貫穿,血肉一下子被燒焦,全身的骨頭被燎成了黑色,鼻腔裡溢滿了血,全部湧出來滴落到地上。
他死死咬著牙,沒發出半點聲音,看著心石由心火庇護,不斷地吸收地脈靈氣,心中不覺松了口氣。
天怒不平,泅海上的寒冰接二連三地融化,只剩下通往海底兩面的冰層還在苦苦支撐。
海水不再死寂,海浪似發狂一般擊打著礁石,大雨砸在海水裡,讓整片海的咆哮更為震耳擂心。
第三道電光亦是向石階上吸收白光的心石劈去,羸形垢面的人抹了把臉上的血,發狠地擋在心石上,以身阻攔雷電。
那電這回像帶了鐵鉤的鐮刀,直直戳進他五髒六腑,似要將他體內破碎的肝髒一並帶出來,隻給他留下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他身形不穩,又從石階跌落,滾在石像旁邊。
望一眼還在上面的心石,他七竅流血,眼裡執念不改,用只剩下骨頭的手,一點一點往石階上爬去。
他爬得很慢,那指骨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一根一根斷裂,鮮血染紅髒兮兮的白衣,他換手肘撐地,還沒來得及上到最後一級石階,閃電又一次打下,將心石與心火一並擊飛。
他拚命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想要接住從空中墜落的心石,此刻萬千石像手中放出萬道光箭,朝著空中的心石穿去。
“別!”
他淒厲地大喊一聲,撲過去想把心石抓在手裡,萬道光箭瞬間從這具殘破身軀穿過,留下上萬個血窟窿。
暴雨打在他身上,將血跡衝走,他睜著黯淡的眼躺在萬千石像們前,視線盯著掉落在不遠處已經開裂心石,吃力地伸著手想去夠它。
雷電與光箭共同襲來,在他眼前把吸收了地脈靈氣的心石擊得粉碎。
他額頭上的窟窿不停地冒著血,眼裡的光終於還是熄滅了。
通往海底道路的兩面冰層被海浪衝垮,海水灌進來,徹底淹沒了白稷神域。
_;
數年過去,又是開春時節,地洲以北的秦山地界一到這時,就總是熱鬧非凡,酒館裡大都是執劍之人在談天說地。
“唉!想拜入玄陰劍門可真難,我特地從馗城趕來,就為了這開春入門的時機,沒想到還是被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