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在說話……”棚子裡那個年長的男人被驚醒,睡眼惺忪地朝外面看,下一刻卻又垂頭,再次昏睡過去。
聶宇走進停屍棚子,也不看旁邊昏睡的男人,伸手就去掀棺材蓋,手到半空又突然停住,他仔細看了棺材蓋兩眼,又抬眸掃視四周:“有人來過。”
“難道就是那個魔修?”周采葛連忙上前來。
“未必是魔修,”聶宇道,“外人所言,師妹也不可盡信。”
被他教訓,周采葛隨口“哦”了聲,顯然沒聽進去。
聶宇見狀隻得搖頭,推開棺材蓋,周采芹這時也湊過來查看,低呼:“真的沒有舌頭,我就說不是騙人嘛!”
聶宇伸手輕掀屍體的頭,突然“咦”了聲,暗運真氣,手指點在屍體的額頭上。
周采葛忙問:“師兄可是有什麽發現?”
油燈昏昏影幢幢,聶宇的臉色有些不明朗,他迅速縮回手,重新蓋上棺材蓋,語氣很平靜:“沒什麽,確是病死,走吧。”
周采芹猶在懷疑:“可是割舌頭太古怪了……”
聶宇打斷她:“也許是有人報復,羞辱屍體是人間官府管的事情,就算有魔修,還有飛劍宮在,輪不到我們。”
“可……”周采葛還想再說。
“師父怎麽吩咐來的?閑事莫理!”聶宇大手一揮,板起臉,“都回去。”
周氏姐妹對這位師兄很敬畏,哪怕再怎麽不讚同,對他的決定也不敢有異議,隻得撅著嘴,跟著他走了。
燈籠下,兩道人影悄然現身。
顧平林看著眾人遠去的方向:“聶宇果然有些能為。”
段輕名道:“聰明人。”
聶宇看出了此人的真正死因,意識到事態嚴重,廣陵派同行人少,所以他不願惹麻煩,也不會與飛劍宮報信,因為他猜到飛劍宮沒有發現問題,外人貿然提醒,等於打主人的臉,何況這件事要解決也不難,只要同樣的事情在附近多發生幾次,飛劍宮自然會重新重視,無非是多死幾個人,若那魔修夠聰明,就不會只在一個地方下手,等他離開,事情同樣也會過去。
修士會關照凡間,會除魔衛道,但凡人的性命對修士來說,也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而已,死多死少只是一個數字。這就是境界造成的差距,當你足夠強,強到進入了另一個層次與天地,或許你仍會幫扶底層的弱者,可是在心裡,卻不會再將他們看作與自己等價的存在了。
畢竟,人類一向擅長忘本,忘記了自己弱小的時候,所以鄙夷弱小的他人。
若非眼下需要,顧平林也沒興趣管閑事,既然已經得到線索,兩人便趁夜回到小鎮驛觀,各自休息。
盤膝坐在床上,顧平林再次嘗試突破化氣三重境關口,略有進展,卻還是在最後功虧一簣,突破失敗,一口鮮血噴在床前地上。
筋脈受損,丹田與胸口皆劇痛,顧平林劇烈地咳嗽,強行平複了反噬的真氣,輕喘兩口氣,撐著床沿慢慢地直起身。
一年之內就從結外丹到化氣二重,對常人來講,這種修煉速度已是天大的驚喜,但擁有《造化訣》功法,縱然是前世道脈被廢從頭再來,進境也遠勝如今。
不知段輕名又是怎樣情形?以他的資質,加上《補天訣》功法,如今至少也該是化氣六重境,或者……七重了吧?
手背拭去唇邊血跡,顧平林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拋除雜念,重新運轉造化真氣。
受傷的筋脈得到溫養,痛楚逐漸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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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分,顧平林終於收功,長長地吐出口氣。丹田已經沒大問題,筋脈之傷略麻煩點,休養幾日應該也能恢復。顧平林用淨水訣大略整理了下,走出門。
院內很熱鬧,驛觀小道送來了大缸熱水,淨水訣這類術法消耗略大,是以仍有不少修士打水洗臉,周采芹和幾個女修都在。正好藍非雨也與一名書生並肩從外面走進來,兩人邊說邊笑,十分投契的樣子。
“幸虧今日遇見了張兄,多謝你了。”藍非雨終於露出幾分少年活潑模樣,語氣滿是感激。
那張生謙遜地道:“出門在外都是朋友,原該互相照應,藍小兄弟是道門中人,更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及。”
“是張兄志不在此。”
……
看到顧平林,藍非雨收起笑容,謹慎地過來見禮,介紹:“這位是我剛結識的朋友,張兄。”
那張生倒是不卑不亢,微笑拱手:“小生張定,見過大修。”
顧平林早已將他打量了一番,此人面容普通,兩道掃把眉略顯眼,身材瘦削,半點修者氣息也無,似乎的確是個凡人,顧平林便頷首道:“修為尚淺,不敢妄稱大修,先生客氣。”
藍非雨始終對他心存敬畏,說了兩句,就拉著張定進房間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顧平林微微皺眉。
“顧公子早。”周采芹抬眼看見他,特地打了聲招呼。
顧平林本不欲管藍非雨的事,收回視線:“周姑娘早。”
因他言行過於嚴謹,周采芹忍不住多看他幾眼,眼神登時亮了起來,掩口笑道:“你這樣,倒不像段公子的師弟呢。”
曾經身為掌門,顧平林自然會應付各種人,聞言隻微微一笑,不答話。
周采芹果然沒再調侃他,趁眾人沒留意,快步走到他面前,低聲道:“昨天那件事,我五師兄去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