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站著累不累,”段輕名在對面石椅上坐下,“坐。”
心跳驟然加快,顧平林不動聲色地問:“為何坐那裡?”
段輕名斜斜地歪在椅子上,正抬手彈上方的花瓣,聞言輕拍椅背:“無他,只是覺得此座熟悉。”說到這裡,他也若有所思。
顧平林按捺住情緒,語氣盡量自然:“熟悉也好,論道會當爭一席。”
“你想爭?”
“靈心派必爭,”顧平林坦然,“你不想?”
段輕名掃視四周,顯然是沒多大興趣:“論道豈在座次?這種無聊的遊戲,世人總是樂此不疲。”
顧平林深感讚同,排這個座次,不過是門派世家用來炫耀實力的手段罷了,道途原非名利途,若非靈心派需要,自己也懶得來爭這種名聲。
既如此,他前世為何又爭了一席?
顧平林不著痕跡地揚了唇角:“既然無趣,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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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後下了雲崖,也沒有再乘金雕,而是不慌不忙地沿著道路往前走。
“時候差不多了吧?”顧平林隨口問。
“嗯。”段輕名顯然知道他在問什麽。
“有應對的辦法?”
“沒。”
“你還真不怕死。”
“有你啊,”段輕名笑道,“我們師兄弟同甘共苦禍福與共,能得師弟相陪,死有何憾。”
兩人正說著,旁邊大路上突然來了一大群人,個個神情驚惶,看衣著都是尋常百姓。
“又是舌頭!”
“都埋了好幾天的人。”
……
議論聲飄來,顧平林目光微動,腳步隨之一頓。
第108章 師徒恩仇
“可不就是趙四家的老婆子,前幾天才埋下去,今早墳就被刨開了,舌頭真的不見了。”
“莫不成這死人的舌頭有什麽用?”
“能有什麽用,你還敢做鹵舌頭吃?”
“呸!你才吃!”
“這還好,上個月死的季老頭,還沒埋就被割走了舌頭……”
“死人也下手,哪個喪盡天良的東西喲!”
……
不用上前打聽,顧平林隻跟在這群村民後面,就將事情來龍去脈聽了個大概。
死人的舌頭被割,還不止一人,這不可能是村民私怨,只怕是附近有魔修者,其所煉邪功需要搜集屍體器官做材料,與辛忌取人眼珠煉瞳畫差不多。
世間搜集人舌煉魔功的,記憶中倒是有一個。
“舌人魯公子,”段輕名道,“傳聞此人出身北修界陰山魯氏,生性懦弱,二十歲時娶妻王氏,那王氏乃世所罕見之悍婦,生有一張快嘴利舌,好搬弄是非,不僅氣死婆母,更誣小姑與人私通,將小姑逼死,魯公子不堪忍受,將其殺死,割舌解恨,因畏懼王家人追究,連夜逃走,機緣巧合之下竟得到一卷古功法,自悟煉舌之術,號稱舌人,他那法寶‘巧簧’的本形,就是發妻的舌頭。”
段氏不愧是一流世家,連這些秘聞都能知曉。顧平林道:“你倒是博聞廣記。”
“不敢,略知一二罷了,”段輕名微笑道,“魯公子雖厲害,卻很少在修界興風作浪,後輩多有不識者,想不到他是隱匿入世修煉。”
“那你可知,此人與閻森有舊怨?”
“哦?”
見他意外,顧平林嘴角微翹,屈指輕敲左手掌心:“魂劍流的厲害之處在於神魂攻擊,魯公子所煉功法特殊,卻是不懼,大約三十年前,魯公子殺過閻森一名弟子,且取走了舌頭,閻森養徒弟是為煉劍,不容他人覬覦,奈何舌人很少現身,其名少有人知,閻森追查無果隻得罷休,但若雙方交手,閻森必能察覺。”
段輕名眯了眼:“原來如此,師弟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顧平林從容回敬:“不敢,略知一二罷了。”
段輕名也不在意譏諷,順著他的話笑道:“是,你略知一二就這麽厲害,是我孤陋寡聞,慚愧。”
顧平林只是見不得他裝模作樣,所以故意貶他。這當然不是段輕名孤陋寡聞,此事非但閻森不知,連魯公子也早忘了自己做過的事,多年後魯公子功法有成,偶然與閻森對上,這才被揭破。
兩人邊走邊說話,到達驛觀已經是傍晚,這片地盤是飛劍宮所轄,作為八大門派之首,飛劍宮實力雄厚,連這座小鎮上的驛觀也修得氣派,辛忌早已定好房間,正站在門口等二人,會合之後,三人同往後面客院走,剛到院門外,一道黃影忽然匆匆閃過,搶在三人之前進去了。
“姐,快出來,我在外面聽了件怪事!”那黃衣女跑進院子,嬌聲嚷,“好生古怪的!”
“有什麽怪事?”一名紅衣女從房間裡跑出來,也是滿臉好奇,待看到顧平林三人,她不由一愣。
顧平林當然認得兩人,正是前日所見的廣陵派姐妹花,這位紅衣女是姐姐周采葛。尋常孿生姐妹性格多少都有差異,偏這對姐妹個性一樣,也是件奇事。前世她們被段輕名利用,給靈心派找了不少麻煩,顧平林自然能區分她們——姐姐周采葛喜紅色,愛珠花配飾;妹妹周采芹則喜黃色,常戴蝴蝶配飾,且語速有些快。
周采葛認出顧平林兩人,周采芹卻沒留意,仍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有人偷死人的舌頭呢,你道奇怪不奇怪!”